威遠侯一家跪倒在地,叩拜之後,卻遲遲沒有等到聖上的一句平身。
赤宣帝好似根本當他們不存在似的,正在與裴枭然閑話家常。
赤宣帝瞧了瞧裴枭然的一身新衣,别有深意的誇贊道:
“今年這新衣服不錯,漂亮的很。
”
今年裴枭然的新衣不僅做的用心,底色的也選的好,以桃紅為底色,将小姑娘映襯的愈發粉粉嫩嫩、嬌俏可人。
裴醒山有些不自在的掩唇低咳了一聲。
赤宣帝立刻看了過去,關心的問道:
“裴愛卿可有哪裡不适?
”
裴醒山連忙起身,恭敬的應道:
“多謝陛下關懷,臣并無任何不适。
”
“那就好。
”
赤宣帝左右看了看,又故作疑惑的問道:
“裴愛卿今年怎的沒帶其他的愛子與愛女前來?
雖說去年他們犯了點小錯,但朕也并非小肚雞腸之人,并未放在心上,如若是因為這個,那裴愛卿盡管放心,朕不會再怪責于他們的,盡管讓他們來就是,人多也熱鬧嘛”
裴醒山聽的滿臉尴尬,聖上這是擺明了在諷刺他以前對于庶子和庶女的那些名不副實的誇贊。
不然,如果他們真像裴醒山說的那樣優秀過人的話,又怎麼會犯那樣的錯誤呢?
裴醒山一邊暗恨那些庶出們不為他争氣,一邊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回道:
“臣教子無方,以至于讓他們沖撞了陛下,不敢再随意帶出,想着等教好之後,再帶來向陛下請罪。
”
“請罪就不必了,”赤宣帝大方的擺擺手,道:
“一點小錯而已,裴愛卿也别太過苛責他們,不過若是能再為朕教出幾個國之棟梁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
裴醒山趕忙低頭拱手道:
“臣定當竭盡全力。
”
看着裴醒山那誠惶誠恐的模樣,裴枭然覺得一陣好笑,随即又滿是感激的看了赤宣帝一眼。
她心裡明白,赤宣帝故意提起這茬,是為了給去年的自己出氣呢!
去年,老太太故意做了最差的衣服讓她選。
不止如此,裴醒山更是帶了庶子庶女進宮,好似他們裴家的嫡出拿不出手似的。
所以,今年,赤宣帝故意提了衣服的事兒,又再次提醒了裴醒山他的那些庶子、庶女們曾做過的蠢事,相當于将她爹的臉拉過來,重新又打了一遍。
怎一個爽字了得!
吳氏等人也回過味兒來了,不由齊刷刷的看向裴醒山。
裴醒山被看的心頭窩火,可是赤宣帝就在面前,不能發洩。
這火,也就隻能憋在心裡燒他自己了。
更何況,如果不是他想要借着宮宴讓庶出出頭,執意向聖上請了恩典帶他們進宮,又怎會生出那後來的許多事呢?
所以,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了。
見小東西滿是感激、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小臉望着自己,赤宣帝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心情稍稍轉好了些。
随後擡頭,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威遠侯一家。
赤宣帝淡淡開口,語氣中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問道:
“傅愛卿,朕聽枭然說你的女兒侮辱了枭然,可有此事?
”
威遠侯的表情愣愣的,顯然是還沒從寒蟬那事兒中回過神來。
見威遠侯沉默着不說話,像是默認了,戴氏生怕自己的寶貝女兒被責罰,連忙開口道:
“回、回禀陛下,其實并沒有裴小姐說的那麼嚴重,隻是小孩子之間的一點小口角而已,如何就成了侮辱了?
這裴小姐實在是有些誇大其詞,還望陛下看在我女兒還小的份兒上,就大人有大量的饒了她這一回吧……”
赤宣帝卻是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隻道:
“朕在問傅愛卿。
”
戴氏一下子閉了嘴,一張臉漲得通紅,活像被誰掐住了脖子似的。
大概是被赤宣帝身上散發的威壓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威遠侯這才回過神來。
不管怎麼說,傅文淑都是他的親生女兒,都是他捧在掌心裡疼了十幾年的寶貝,因此思忖過後,威遠侯便也跟着為自己女兒求情道:
“陛下,小女不懂事,一時口快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望陛下能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臣可以保證讓她日後不會再犯的,求陛下開恩。
”
戴氏連忙拉着自己的一雙兒女叩頭高聲道:
“求陛下開恩!
”
吳氏看着這滿面哀求、可憐兮兮的一家子,卻一點兒同情心都生不起來,反而難掩氣憤的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哦,戴氏的女兒是寶貝,她的女兒,就活該被人如此羞辱了?
!
一個女孩兒的名聲有多重要,莫非戴氏這個有女兒的人不明白麼?
!
若是戴氏的女兒今日被人羞辱,她還會求聖上為對方開恩麼?
!
吳氏不善言辭,隻能咬緊牙關,雙唇抿的都有些泛白。
裴枭然看到自家娘親難得如此氣憤的神情,立刻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撲進了自家娘親的懷裡,軟語安慰道:
“娘,沒事,枭然沒事,幾句話而已,不疼不癢的。
”
随即,她又看向赤宣帝,道:
“陛下,不如……就饒過他們吧,反正隻是幾句話而已,讓文淑姐姐以後改了就是了。
”
戴氏立刻打蛇随棍上的附和道:
“是啊陛下,您看,連枭然自己都這麼說了,您就放過淑兒吧。
”
赤宣帝冷笑了一聲,反問戴氏道:
“若朕今日将你女兒所說之話宣揚出去,說你女兒是一個滿嘴污言、粗鄙不堪、枉為世家侯女的下作女子,你還會覺得這隻是一點小口角而已嗎?
”
不管男女,世人最看重的便是德行二字。
更何況,傅文淑還是侯爺家的千金嫡女,若是被人宣揚成這副模樣,這以後,怕是再沒人敢娶她了。
不止如此,整個威遠侯府恐怕都會被她所拖累,侯府裡的其他女孩兒也甭想再找個好夫家了。
畢竟,能教出一個滿嘴污言、粗鄙不堪的女子的地方,其他子女自然也不可能品行端正。
戴氏臉色一白,讷讷說不出話來。
赤宣帝又看向威遠侯,慢悠悠道:
“傅愛卿,你我都是自小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之人,應該知道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的道理。
今日,你的女兒侮辱了枭然,朕饒過了她,明日,有人看到原來侮辱枭然并未得到任何懲罰,再次有人侮辱于她,那朕想問問傅愛卿,明日侮辱枭然之人,朕是罰……還是不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