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了靜,大概也是考慮到裴幼敏如今有舞陽長公主做靠山,不好得罪。
對方都親自送藥上門了,若将對方就這般拒之門外,還不知對方會怎麼報複呢!
思及此,裴文長隻得不情不願的道:
“多謝堂姐的好意了,堂姐請進吧!
”
不多時,屋門便被人從裡面打開了,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出現在了眼前,見到裴幼敏時,立刻盈盈一拜。
裴幼敏掃視了一圈,果然發現除了這個女子之外,屋中還有兩名女子。
其中一位甚至正坐在裴文長床邊,嘴裡銜着一顆紫色的葡萄,正欲往裴文長的嘴巴那邊湊呢!
這三名女子皆是粉面生春、身姿婀娜,标準的美人兒。
隻是行為舉止中卻處處透着放丨浪與輕浮,一看便知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裴幼敏微微蹙眉,竟覺得這三人有些眼熟。
思忖片刻,這才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當初欲要當街陷害裴潤之好丨色丨貪丨欲,打仗也要帶着貌美的丫頭的那三人嗎?
她還以為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三人已經被程氏給處理掉了呢!
沒想到,竟是被裴文長給偷偷留下了!
再瞧裴文長,正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斜靠在一隻鵝絨軟枕上。
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不過精神看起來倒是不錯,還真瞧不大出來這是剛挨過五十大闆的人。
當然,她沒看到的是,在她敲門之前,裴文長還是趴在床上的,渾身上下隻有腦袋能動一動。
其餘地方一動便會牽扯到傷處,疼的那叫一個酸爽。
不過,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這個與他關系不怎麼樣的堂姐面前,裴文長自是不會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又丢臉的那一面。
所以,哪怕疼到抽搐,也讓人将他給翻了過來,還擺了個看起來很悠閑、實則很痛的姿勢,強裝出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來。
“堂姐不是說來給我送藥的嗎?
藥放桌子上吧,堂姐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大夫吩咐我要靜養,所以恕我不能招待堂姐了。
”
見裴幼敏隻是站在那裡,眼珠子掃來掃去不知在打量些什麼,正好坐在傷處上,已經疼的面容微微扭曲的裴文長假裝一臉歉意的下着逐客令。
“啊?
沒、沒關系,我理解的。
”
裴幼敏這才回神,連忙将手中的小藥瓶放置桌上,又佯裝關切的叮囑道:
“大夫說一日要用兩回,用之前最好先清理一下傷處周圍,不然會影響藥效的。
”
裴文長笑着點頭道:
“我記下了。
”
本以為裴幼敏會識趣的就此離去。
誰知,裴幼敏的目光卻忽然好似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樣,一下子望向了窗口的地方。
傷者自是最好不要見風,因為體虛時最易受寒。
但現下天氣炎熱,若整天悶着,也容易将人給悶壞。
因此,裴文長屋子裡的窗戶是半開的,透過薄薄的紗窗,可以朦胧的看到窗外的景物。
裴幼敏好似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一張俏臉上頓時布滿了恐慌。
“怎麼了?
”
裴文長下意識的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不由不解的詢問道。
裴幼敏目光死死的盯着窗口處,結結巴巴的顫聲道:
“那……那裡有個人……好像是個丫頭在站着,你、你們沒看到嗎?
”
屋裡的人齊齊朝窗戶處看去,甚至有個女子走到窗戶邊,将窗戶打開,探頭出去張望了一番,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可是待回過頭來,看到裴幼敏那張已經開始變白的臉時,幾人不由自腳底竄上一股寒意來。
裴文長挨過闆子的背部和臀部已經疼的開始受不住了,此時又見裴幼敏賴着遲遲不走,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心頭頓時煩躁起來。
他語氣開始變得惡劣,道:
“堂姐,你是不是嫁不出去哭的眼花了?
窗戶那兒哪兒有人!
我看你應該回去好好休息了,來人,送客!
”
三名女子對視了一眼,紛紛上前準備送客。
卻見裴幼敏目光幽幽的望向裴文長,像是被什麼魇住了一樣,一字一字的道:
“堂弟,你還記得心雲嗎?
”
心雲?
這個名字一出,裴文長卻是滿頭霧水,明顯早就将這個自己曾親手殺死的丫頭抛諸腦後了。
看到他那副茫然的樣子,裴幼敏卻呵呵笑了起來,好心的提醒道:
“就是被你推下湖淹死的那個丫頭呀,你忘啦?
呵呵,不瞞你說,這些年,我常常看到她,昨天夜裡,我甚至看到她就站在我的窗外,對我說,她要來複仇了……”
裴文長心頭微微一震,總算想起那個人、那件事來了。
不過他卻并無半分忏悔的心思,反而怒不可遏道: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準将這件事說出來的嗎?
!
”
說完,他警惕的掃視了一圈,目光充滿威脅的落在裴幼敏身後的彩鸾身上。
這屋中隻有彩鸾不知情且是外人,若是此事被她聽了去、還嘴碎的洩露給外人的話……
彩鸾察覺到那道目光,當即吓得跪地磕頭道:
“奴婢什麼也沒有聽到,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奴婢、奴婢……”
“好了!
”
見這丫頭如此識相,裴文長也沒有心力多與她計較,畢竟他現在重傷在身,自己都顧不過來,哪兒還有那個心思去管别人?
彩鸾渾身一顫,閉嘴不敢再言。
裴文長揮揮手,趕蒼蠅似的道:
“我瞧着你家小姐因為嫁不出去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胡言亂語的,我都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你快将你家小姐帶回去吧,免得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人看了笑話去!
”
彩鸾連忙應道:
“是,五少爺。
”
說完,站起身來,輕輕攙住裴幼敏的一條胳膊,柔聲哄道:
“小姐,五少爺還要養傷呢,咱們先回去好不好?
待五少爺将傷養好了,咱們再來看他也不遲。
”
裴幼敏不說話,隻跟失了魂兒似的愣愣被彩鸾引着往外走,目光還一直盯着那窗戶瞧,直到走出屋門,方才收回目光。
在這信奉神佛的時代,鬼怪的存在自然也是人們所深信不疑的。
這三位女子雖然沒有再提起此事,可是那扇被打開的窗戶,卻是誰都不敢去關了。
裴文長倒是完全不以為意。
因為那個心雲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若是想要找他報仇,早就該找來了,何必等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