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名火從心底一直竄到了頭頂,百裡烈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了壓情緒,用不容抗拒的語氣道:
“你先在本王這裡休息一下,本王會讓人将糧草送到邊界,再讓你的人送去目的地,反正,那裡的災民需要的也不是你,而是那些糧草,就算你沒去,也不會影響什麼的。
”
裴枭然卻是一口回絕道:
“不行,不親自跟着,我不放心。
”
百裡烈鸢也知道這糧草事關她的小命,想了想,又提議道:
“那不如這樣,本王親自代你去,本王會帶些自己人,和你的人一起将糧草護送到目的地,然後再回來,這期間你就留在本王這裡休息,如何?
”
離王殿下覺得自己真是再體貼也沒有了,任誰也不可能拒絕他這份好意的。
然而,裴枭然還是搖頭道:
“不行……”
見離王殿下一雙美目惡狠狠的瞪了過來,裴枭然頓了頓,盡量婉轉的道:
“殿下乃是大殷的王爺殿下,若是毫無緣由的出現在朱雀境内,恐怕會引起騷亂,那些受災的百姓怕是不會相信殿下是去送糧的,而會以為殿下是去趁火打劫的……”
雖說依照大殷的國力根本看不上朱雀那點兒東西,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引起誤會造成傷亡,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不過,就算裴枭然說的再婉轉,也依然還是拒絕了他。
百裡烈鸢眯起眼睛,忽然醒悟過來。
他在幹什麼?
他堂堂一個大殷的王爺在幹什麼?
他堂堂一個風華絕代、颠倒衆生的大殷王爺,居然在拿熱臉一而再的去貼一個小丫頭片子的冷屁股蛋子?
!
百裡烈鸢突地冷笑一聲,道:
“既然你信不過本王,那就算了。
”
裴枭然知道這位高高在上、從來說一不二的王爺因為自己一而再的拒絕鬧起了小脾氣,倒也沒有在意,隻是包容的笑了笑。
畢竟對方也是出于好心麼。
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她不親自看着委實放不下心來,這片好心,便也隻能辜負了。
不一會兒,便有婢女端着托盤魚貫而入,将飯菜一一放在桌上。
待放完了裴枭然這桌,又去招待她的幾個手下。
裴枭然沖他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必拘禮,然後拾起筷子便開始享用大餐。
廚房按照百裡烈鸢的吩咐,每一樣菜色都做的很清淡,但味道卻沒有因清淡而減弱分毫,吃起來反而别有一番鮮美。
更何況幾人早已餓得不行,就算端上來的是幾個地瓜,也絕對會抱着啃得津津有味。
看着裴枭然将兩隻腮幫子全都塞得鼓鼓的,嚼動起來都十分艱難的可愛模樣,百裡烈鸢心情稍霁,無奈的提醒道:
“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還有,喝點湯,小心别噎着。
”
裴枭然乖乖的點點頭,舀起一勺草菇雞蛋湯喝了一口,然後繼續往嘴裡塞東西。
以前裴枭然吃東西的時候可都是很享受的,現在大概是餓的狠了,估計連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往下咽了。
百裡烈鸢搖頭失笑,擡手為對方将茶杯重新斟滿,然後單手托着下巴,饒有興緻的看着對方吃飯,間或幫忙舀點湯或者遞個白面饅頭什麼的。
在裴枭然低頭吃飯的時候,百裡烈鸢無意中瞥見對方露出的一截細白的小脖子上有一截紅繩,想起自己曾經送給這小東西一個護身符,想來這應該就是自己送的了,心情不由得又好了幾分。
當然,離王殿下暫時沒能發現,對方此時挂在脖子上貼身佩戴的,并非是他送的那隻護身符。
風卷殘雲般将桌上的食物全都一掃而空,幾人這才有了幾分飽意,陸續停下了筷子,漱口喝茶。
裴枭然一邊等待一邊和百裡烈鸢閑聊着,本以為湊齊糧草需要些時間,畢竟百裡烈鸢的封地雖大,十萬石糧草卻并不是個小數目,想要湊齊,恐怕并不是那麼容易。
但是,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便已經有人前來禀報,說糧草全都已經備好。
裴枭然暗暗心驚,不知道是大殷的國力強悍至此,還是百裡烈鸢這位離王殿下,暗中的實力其實比表面上要強得多。
來不及細想,當下她隻想盡快将糧草送去百姓手中,便站起身來想要告辭。
誰知,不知是她起身起的太急,還是幾天沒有休息太過勞累,竟然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的朝後倒去。
裴枭然反應極快的想要抓住桌沿不讓自己倒下去,然而視野裡已經變成一片漆黑,一隻小手隻來得及在半空中揮舞了一下,整個人便失去了掌控。
幾個手下頓時大驚失色,來不及站起便已驚叫出聲:
“小姐!
”
然而他們離她實在太遠,哪怕有心去搭救,也沒辦法及時的趕到她的身邊去。
就在裴枭然即将落地之前,一條有力的手臂及時的撈住了她,并順勢将她攬入了自己懷中。
百裡烈鸢沉聲下令道:
“去叫大夫!
”
“不、不用了……”
微弱的聲音自懷中傳來,剛剛昏倒的人已經自己努力掙紮着睜開了眼睛,靠着他的支撐重新站好。
裴枭然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每一下跳動都牽動着整個腦袋都在疼痛的太陽穴,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
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她的身體已經比之前強壯了許多。
但是,幾日不睡,卻仍舊再難以支撐下去。
百裡烈鸢沒好氣的斥道:
“為什麼不用叫大夫?
你不要命了?
!
還是你打算送完糧草後,跟那些糧草同歸于盡?
!
”
方才在看到裴枭然失控倒下的一瞬間,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在霎那間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揪緊了。
對他來說這并不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隻有在他母後和妹妹出事時,他才有過這樣的感覺。
裴枭然被他吼得腦袋愈發的疼,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眼前籠罩的黑霧才漸漸散去。
她的幾個手下就站在不遠處,也不敢開口說話,怕他們的聲音會讓裴枭然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