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告訴你嗎?
”
“你沒有聽到什麼消息,或是他身邊的人,沒有告知你什麼嗎?
”
吳氏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聽的裴枭然更加迷惑了。
“沒有啊,娘,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
吳氏不知又想到了什麼,一拍掌心,歎氣道:
“也對,這種事,他又怎麼會告訴你呢?
是為娘糊塗了,為娘還是親自去問他吧。
”
說完,吳氏轉身便想走。
裴枭然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福至心靈,竟是一瞬之間,明白了自家娘親的意思。
她忍不住撲哧一笑,拉住吳氏的胳膊,道:
“娘,你在瞎操心什麼啦!
四哥隻是傷了腿,腿而已……跟那個地方又有什麼關系啦!
”
吳氏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道:
“可是,他的傷處,離那兒也不遠啊……”
“您老就别瞎想啦!
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
“真的?
”
“真的真的!
比珍珠還真!
”
裴枭然就差豎起三指對天保證了。
吳氏這才拍了拍胸口,一副總算放心下來的模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樣的話,就算少了半條腿,将來也能找個好姑娘,生個孩子陪他了。
也不求姑娘家門第如何、相貌如何,隻要心地良善便足矣。
”
原來吳氏擔心的是這個。
也是,裴炎赫已經少了半條腿了,若是還連帶着傷了那兒……
那餘下的人生,定然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父母活着的時候尚且可以照顧他,可死了之後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在兒女之事上,總是思慮的比别人多,也擔憂的比别人多。
裴枭然倒是并不擔心這些事情。
因為隻要她還活着,無論哪個兄弟姐妹有難,她都願意盡全力幫助對方。
哪怕養對方一輩子,親自伺候一輩子,也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隻是……
她娘的擔心也并不是全無道理。
無論旁人能夠給予多少幫助,日子終歸是要自己去過的。
而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還是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最為充實舒坦。
裴枭然忽然莫名的覺得一陣心酸。
其實,大部分普通人的一生所求,真的不高也不多。
但或是因自身條件,或是因自身缺陷,有太多太多的人,連這不高也不多的所求,都求不到。
最後隻能孤獨終老,孤零零的來,也孤零零的走。
凄寒蕭瑟,衰飒遲暮,一生寒涼。
所以啊。
能遇到一個願意用餘生去陪你、照顧你、溫暖你的人,真不知道是有多幸運了。
淡粉的唇角因想起了某個人而忍不住勾起。
裴枭然握住吳氏的手,神色鄭重道:
“娘,你放心,我會盡力幫四哥物色一個好姑娘的,絕對不會讓四哥孤獨終老。
”
若是換做以前的那個裴炎赫,裴枭然是定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因為那種花花公子,哪怕是自己的四哥,裴枭然也希望他能得到報應。
但是上過戰場之後,裴炎赫明顯已經變了。
變得走路腰闆挺直,坐着身不歪斜,說話不打诳語。
裴枭然有理由相信,她四哥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花心浮浪、玩世不恭了。
裴枭然的人脈有多廣吳氏自是明白。
有了裴枭然這句話,吳氏總算徹底放下心來,又拉着裴枭然往外走去。
“好多日子沒有見到他了,為娘還沒看夠呢!
”
裴枭然笑了笑,欣然的跟了上去。
再出來時,恰好裴炎赫也修整一番回來了。
刮掉了雜亂的胡須,梳順了一頭亂發,換上了錦衣華服。
無疑,這真的是裴炎赫,因為他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隻是,那時的他,養尊處優,四體不勤,連鬥米也背不走。
而如今的他,峻峭挺拔,精神抖擻,力拔山兮氣蓋世。
那時的他,被裴老太太慣寵的驕橫放縱,無視禮節,我行我素。
而如今的他,沉穩老練、氣定神閑,一看便如雄山般堅實可靠。
裴枭然不由心生感慨:
軍隊,還真是個磨練人的心智、鍛煉人的體魄、改變人的習性的絕佳之地啊!
“娘,你和妹妹說什麼了?
神神秘秘的。
”
裴炎赫湊過來,好奇的問道。
裴枭然但笑不語。
吳氏也隻是嗔了他一眼,道:
“我們母女倆說點悄悄話,怎麼了,你有意見?
”
“沒有、沒有,嘿嘿……我這不是好奇嘛!
”
總覺得妹妹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笑容也是怪怪的。
裴炎赫心裡覺得奇怪,卻又不敢再問,隻得呵呵傻笑。
一家人聚在一起,總免不了吃喝玩樂。
待好好吃了一頓接風洗塵宴之後,裴炎赫便又跟着裴枭然回裴府了。
路上,裴枭然不解的問裴炎赫道:
“四哥,娘那麼極力挽留你,你幹嘛不在國公府裡頭住下?
你不是也很想娘親嗎?
”
裴炎赫嘿嘿一笑,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道:
“若是隻有娘一人也就罷了,可是……
你也知道,人家新婚燕爾的,我留在那裡,像什麼樣子嘛!
”
喲,原來是怕打擾人家兩口子甜蜜恩愛啊。
裴枭然了然的點點頭,又狀似無意的提起道:
“四哥,既然你已經回來了,也不會再戰場上去了,那……
有沒有打算娶個媳婦,成個家呀?
”
說完,裴枭然仔細的觀察着自家四哥的反應。
裴炎赫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斷腿,然後歎了口氣,搖搖頭,道:
“還是不了吧。
我這樣子……照顧自己勉強能行,照顧别人……怕是難了。
既如此,還是莫要耽擱人家的好。
”
裴枭然早有所料般的道:
“四哥多慮了不是?
四哥上戰場打仗時,定然殺了不少敵人,聖上定然會有所封賞。
到時候,若是對方需要照顧時,讓下人來,也就是了。
至于四哥的腿……總會有人不嫌棄不是?
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隻憑借外表與相貌來擇取另一半的,不是嗎?
”
裴炎赫低頭想了一會兒,卻還是搖了搖頭,歎息道:
“縱使對方不介意,我也是介意的。
我并不後悔為保家衛國而受傷,但是……也并不想讓人家一個好好兒的姑娘家因為我,而平白遭受旁人的異樣眼光與指點。
你也不用為我操心,因為在受傷之後,我就已經做好了一個人過日子的準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