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世态(一更)
明鏡領着明一走進包廂,發現包廂内氣氛有些凝滞。
祝湘湘臉色青白交加,見她進來,隐藏也來不及,于是顯得有些滑稽尴尬。
明提和明塵則是一臉雲淡風輕,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兒不往心裡擱……
明鏡挑了挑眉。
吃完飯幾人打道回府,各自回房休息。
明一這個年齡的孩子,都要午休,剛躺床上就沉入了夢鄉,明鏡給她掖了掖被子,将房間溫度調高一點,正準備躺下休息一會。
敲門聲響起。
明鏡打開門,林清硬着頭皮說道:“明鏡,媽媽本來不想麻煩你的,可是媽沒辦法了……。
”
明鏡淡淡道:“什麼事?
”
不知道為何,聽着明鏡平靜的語氣,林清焦躁的心情瞬間平複下來,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樣。
“你弟弟少丹,自從上次離家以後,再也沒回來,我給他打電話不接,派人出去也找不到,半個月了,他第一次離家這麼久,我真怕他出事,今天再找不到我就準備報警了。
”
“你朋友多,能不能幫忙打聽打聽?
”林清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不敢再用以前的态度對待明鏡,她隐隐覺得,這個女兒不能惹。
明鏡想了想說道:“别擔心,我會幫忙打聽一下。
”
林清聽着少女溫柔的聲音,終于繃不住了,捂着嘴想哭不敢哭。
她立刻轉身,“打擾你了,有少丹的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
”
話落快步離去。
明鏡歎了口氣,回房給蔣春岚打電話,讓她幫忙打聽一下祝少丹的下落。
“你弟弟失蹤了?
他不會又跟人打架了吧?
”
白子琰已經回京都了,應該不是他。
“别擔心,這麼大孩子,不會出什麼事,我立刻讓人去找,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
“謝謝夫人。
”
“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麼,有時間來家裡玩。
”
挂了電話,蔣春岚安排人去找祝少丹,憑她在江州的人脈,找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夫人,祝少爺這段時間一直跟一個叫癞疤的人混在一起,這個癞疤隻是青龍會外圍的一個小混混,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祝少爺跟着他,恐怕學不了好。
”
青龍會入會是很嚴苛的,且一旦入會,别說偷雞摸狗了,你連個雞蛋都不能偷,不然青龍會内的規矩不是擺設。
這個癞疤就是一心想進青龍會,又苦于沒有門路。
蔣春岚最近一直在調查青龍會,聞言問道:“青龍會上次想綁架我,到底什麼目的?
”
她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冉騰霄不是那麼蠢的人。
“難道他已經懷疑我的身份了?
”
蔣春岚揉了揉眉心,“這個冉騰霄真是小看他了。
”
這兩年冉騰霄跟各級打好關系,如今想要動他,已經沒那麼容易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到時候恐怕她這個蔣夫人都活着出不了江州。
“年紀輕輕,手段了得,比他大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能在最開始剪除羽翼,等他成長起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
蔣春岚歎氣:“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
周雪問道:“夫人,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
蔣春岚勾了勾唇,露出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
“沒關系,我還有最後一張王牌。
”
“對了,鄭青找到了嗎?
”
“夫人,此人已被夜鷹親手擊斃,趙康之事塵埃落定,您的履曆上又可添上一筆。
”
蔣春岚笑了笑:“夜鷹,你沒讓我失望。
”
——
祝少丹跟着癞疤混的這半個月,長了不少見識,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很快機會就來了。
“錢偉,這是老子的地盤,帶着你的人給老子滾。
”
“呦,我當誰呢,這不是癞疤嗎?
被青龍會趕出
來的喪家之犬,在老子面前吠什麼呢?
”錢偉身後的小弟們哈哈大笑起來。
祝少丹眨了眨眼睛,看看對面的錢偉,再看看癞疤。
被青龍會趕出來?
什麼意思?
癞疤氣的提棍子就要沖上去,黃毛趕緊拉住他。
“疤哥,這小子是二少的人,咱别沖動。
”
在青龍會能被稱作二少的,就是宵爺的弟弟冉騰輝,他在青龍會内沒實權,甚至連個香主都混不上,但誰讓人家是霄爺的親弟弟,雖然是同父異母的,但也是有血緣關系的,仗着青龍會的威名在外邊作威作福也沒人敢說什麼。
因此多的是一群小弟為他鞍前馬後,赴湯蹈火。
這錢偉就是仗着二少的名頭在外面狐假虎威,雖然他也沒資格入青龍會,但就二少這個名頭,就能碾壓一片小喽啰。
癞疤冷笑道:“怕什麼,他要有本事早進青龍會了。
”
兩撥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了,祝少丹握緊手裡的棍子,興奮到躍躍欲試。
這時一輛白色轎車停在巷口,錢偉看到那輛車子,覺得有點眼熟。
兩撥人停下動作,同時朝那輛轎車看去。
男人都愛車,看一眼就知道這是輛豪車。
祝少丹也覺得有點眼熟,下意識握緊了棍子。
後座車門打開,衆人就看到一個高挑美麗的少女從車内走了下來。
她穿了一條白裙子,眉目清淡疏遠,氣質溫柔沉靜,仿佛誤入人間的仙女。
衆人眼中同時閃過一抹驚豔。
錢偉驚了一驚,竟然是她?
面對一衆手握棍棒兇神惡煞的男人,少女面容沒有絲毫懼色,目光在人群中一掃,迅速鎖定目标。
“自己滾出來。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狠的話,衆人心頭同時一跳,面面相觑。
祝少丹縮了縮脖子,心底破口大罵。
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錢偉忽然發現少女看向自己,心頭一跳,硬着頭皮走出來。
“小姐有何吩咐?
”
大家驚奇的發現剛才還橫的不行的錢偉在這個少女面前乖巧的仿佛一隻貓。
祝少丹也驚了,不可思議的看着巷口孤身一人的少女。
錢偉你瞎了嗎?
她有什麼好怕的?
明鏡目光看向人群裡的祝少丹:“把他給我捆住,丢到後備箱。
”
錢偉不知道這個少年哪裡得罪了這個女人,隻能親自動手。
祝少丹從人群裡跳出來吱哇亂叫,一邊躲避錢偉,一邊指着明鏡大罵道:“你憑什麼抓我,我不回去,你這個又醜又壞的小尼姑,我不要跟你回去。
”
空氣似乎沉靜了一秒,錢偉心道臭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癞疤和黃毛懵了,癞疤這個人還是講點義氣的,這個小兄弟跟了他半個月,付出他都看在眼裡,這時候就體現出他這個大哥的作用了。
癞疤迅速站出來,黃毛拉都來不及拉住,這女的來頭不小,哥咱别惹麻煩行嗎?
“不知道我這位小兄弟哪裡得罪你了,二話不說上來就綁人,沒這樣的道理吧?
”
祝少丹感動的熱淚盈眶,我的好大哥,兄弟這輩子跟定你了。
蹿到癞疤背後死死的抓着他:“大哥救命啊,我不要跟她走。
”
癞疤自以為正義的化身,挺直了脊背,瞪着明鏡:“聽到了沒有,小兄弟不願意跟你走。
”
明鏡淡淡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走,還是不走?
”
祝少丹從癞疤肩頭探出頭來,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死也不跟你回去,你就死了這個心吧。
”
明鏡點點頭:“很好。
”
目光轉向錢偉:“動手吧。
”
錢偉不再顧忌,喊人上去抓祝少丹,癞疤護着祝少丹,很快兩撥人就打了起來。
明鏡靜靜看着,最終癞疤的人占上風,錢偉身
上不少地方都挂了彩。
祝少丹得意的朝明鏡扮鬼臉,一臉的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欠扁樣兒。
明鏡一步步朝祝少丹走過去,癞疤看她是個女的,且瘦的弱不禁風,也不好意思動手,就往一邊退了退。
祝少丹一邊後退一邊說道:“你别過來啊,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說着握緊了手裡的木棍。
“以前念你年紀幼小,對你多有忍讓,誰知你竟如此荒唐,你離家出走在外逍遙快活,可知你母親因擔心你天天以淚洗面?
生為人子,此乃大不孝。
”
明鏡清冷冷靜的聲音仿佛一把尖刀,紮的祝少丹臉色慘白無言以對。
他嘴唇動了動,吼道:“你知道什麼?
憑什麼這麼說我?
”
“你親生姐姐回到家裡,你沒有絲毫關心反而惡語相向,你有想過嗎?
在你錦衣玉食千嬌百寵的長大的時候,她可能連一件禦寒的衣服都沒有,不顧手足親情自私自利,此乃大不義。
”
祝少丹臉色更白了,想反駁張了張口忽然不知道說什麼。
“如你這般天真愚蠢的大少爺,就如溫室裡的花兒一般,以為世界如你想象的一般,聽不進去任何勸告,浮躁張狂,愚不可及,好,那我就成全你,從此以後,再踏進祝家一步,就将你的腿打斷。
”
明鏡轉身離開,“世味來年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這世态如何,你自己去體會吧。
”
話落上車,轎車絕塵而去。
祝少丹呆呆的看着巷口,下意識想追上去,想了想罵道:“呸,你吓唬誰呢,那是我家,我想回去就回去,你算老幾管得住我嗎?
”
癞疤走過來扶起他,好奇的問道:“那女孩是誰?
你家裡人嗎?
”
祝少丹哼道:“一個不重要的人,不管了,大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大哥,小弟這輩子就跟你混了。
”
癞疤皺了皺眉:“小弟,你年紀這麼小,是不是瞞着家裡人偷跑出來的,你還是回去上學吧,知識才能改變命運,跟我們混沒出息的。
”
祝少丹擺擺手:“我就不是學習的料,我已經決定了,大哥,咱們兄弟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癞疤歎了口氣,心知這少年身份肯定不簡單,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祝少丹看向錢偉:“喂,你幹嘛那麼怕她?
”
錢偉哼道:“我憑什麼告訴你,你們給我等着,二少早晚收拾你們。
”
話落領着小弟們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明鏡告訴林清,祝少丹已經找到了,但他不願回來。
“他已經從根上壞掉了,如果你還想挽救,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
林清六神無主,最後隻能選擇聽明鏡的。
明鏡吩咐祝家所有人,以後祝家不再有祝少丹這個少爺,他就算回來,也隻能将人拒之門外,祝家任何人不準偷偷接濟他。
祝奶奶沒有意見,林清沉默。
祝湘湘皺眉說道:“說到底少丹隻是個孩子,你怎麼能對他如此苛刻,他什麼生活技能都不會,在外邊被人欺負怎麼辦?
祝家隻有這一個獨苗苗,他要是出了事,你讓奶奶和媽怎麼接受?
”
她看着明鏡,眼神夾雜着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東西:“我知道少丹對你态度不好,你心裡有怨言,但你也不能用這麼損的法子報複他吧。
”
小嘴真能掰扯,把明鏡的行為定性為報複。
祝奶奶不高興的說道:“湘湘,明鏡這麼做,我完全沒有意見,這孩子就是被慣壞了,就該讓他出去遭受一下社會的毒打他才會老實。
”
祝湘湘看向林清:“媽,您不會也同意吧?
”
大家都怎麼了?
林清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站起來:“我管不了,愛怎樣怎樣吧。
”
竟然要做甩手掌櫃了。
話落直接上樓了。
祝湘湘氣結,明鏡淡淡的看向祝湘湘:“我知道你與祝少丹姐弟情深,但現
在祝少丹已經被逐出祝家,若你私下偷偷接濟他,被我知道,那你就陪祝少丹去做一對落難姐弟吧,祝家這尊小廟容不下你們了。
”
祝湘湘沒想到明鏡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看向祝奶奶,卻發現祝奶奶一臉淡定的喝茶,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祝湘湘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明鏡逐漸滲透進了祝家,現在祝奶奶和林清都對她言聽計從,她徹底喪失了話語權。
祝湘湘忍了又忍,才沒有當場破口大罵,回了房間就摔了一個花瓶。
“祝明鏡,你為什麼要存在這個世上。
”
她忍不了了,一天都忍不了。
——
今晚的博金來很熱鬧,應該說最近的博金來都很熱鬧。
自從上次那個神秘少年和霄爺大賭一場,兩人打了個平手,就在圈子裡傳了起來。
把那少年傳的神乎其神,很多沒親眼見過的越發好奇了,想着那少年應該還會來,就天天晚上等在博金來。
結果一連幾天過去,連個影子都沒有。
“霄爺以前很少來博金來的,你看最近基本上天天晚上報道,還有大小姐,一個晚上不落下,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
”
“輸了要給霄爺做事,他那天晚上承認自己輸了,怎麼不信守承諾?
”
賭桌上各種讨論的聲音都有。
休息室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看十一點半了,早過了養生時間,葉劍歎氣。
“霄爺,咱回去吧,您最近天天熬夜,對身體不好。
”
冉騰霄放下茶杯,起身:“走吧。
”
瞥了眼對面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趙蓁,吩咐手下:“把她喊醒。
”
葉劍嘴角抽了抽,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不用葉劍叫人,趙蓁自己就醒了,揉了揉眼睛。
“表哥,你要回去了?
”
“走吧,我送你回家。
”
趙蓁伸了個懶腰:“不要,我就在這裡睡了,你自己走吧。
”
冉騰霄哼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
趙蓁臉一紅,氣鼓鼓道:“你胡說什麼,還是趕緊給我找個嫂子吧,好好管管你。
”
冉騰霄眯了眯眼,房間内氣溫瞬間降了下來。
趙蓁自知說錯了話,乖巧的站起來:“表哥,你送我回家吧。
”
冉騰霄當先走了出去。
趙蓁沖着冉騰霄的背影揮了揮拳頭。
誰知道是不是被哪個女人騙财騙色,搞得聞女色變。
她甚至懷疑表哥是不是。
不然像他這種身份地位的,女人比衣服換的還勤,比如冉騰輝那樣的就是很好的例子,但這個表哥呢,天天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你可是青龍會老大啊,請給青龍會這個牌子一點面子好嗎?
趙蓁磨磨蹭蹭的跟在他身後,走出博金來的大門,迎面一陣冷風吹來,趙蓁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地下負三層的空氣陰冷又夾雜着一種令人作嘔的潮氣。
“冉騰霄你個狗雜種,給我去死吧。
”柱子後忽然蹿出來一個男人,手裡握着一把匕首狠狠的朝冉騰霄紮去。
葉劍臉色一變,飛快沖上去,然而這男人速度奇快,離的又近,眼看匕首就朝着冉騰霄的脖子落下。
這時一顆石子擊中男人的手,匕首“哐當”一聲落地,一根麻繩忽然飛了過來,圈中男人脖子,狠狠一扯,男人瞬間就被扯飛了出去,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趙蓁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振顫了一下。
她趕緊上前一步“表哥,你沒事吧?
”
冉騰霄面不改色,目光望向前往,眉眼含笑,絲毫看不出剛剛死裡逃生。
倒是趙蓁臉色清白交加驚魂未定。
她順着冉騰霄的目光往前望去。
隻見男人雙手扯着脖子上越收越緊的繩子劇烈的掙紮起來,在他身後一道瘦高的身影自黑暗中緩緩踱步而出。
一身黑衣,神秘冷酷。
少年擡起右腳踩在男人頭上,擡頭遙遙看了過來。
聲控燈明明滅滅,更添一種詭谲陰冷的氣息。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趙蓁都能感覺到少年眼底不可一世的孤傲。
“這麼容易就被人刺殺,我真是高估你了。
”少年冷哼道。
冉騰霄笑了笑,臉上絲毫沒有被人嘲諷的難堪,“自從接掌玄武堂以來,想殺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今我不是依舊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嗎?
”
少年劍眉一皺,語氣不高興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閑事了?
”
“我可沒這麼說,還是要謝謝你。
”
少年哼了一聲,一腳踢上男人肚子,男人摩擦着地面被拖飛向冉騰霄,葉劍迅速向前,擡腳踩住男人,男人已經疼的叫不出聲了。
立刻有兩個男人走上來将男人押了下去。
冉騰霄走上前兩步,“時間還早,不如喝杯茶?
”
“留着自己喝吧,小爺還有事,恕不奉陪。
”
話落轉身就走。
“等等。
”
少年腳步頓了頓,扭頭望來,神情頗有幾分不耐。
“你現在也算是我的人了,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
“西羽。
”留下兩個字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趙蓁追上去,哪裡還有對方的影子。
“搞什麼,跑的比兔子還快,怕本小姐吃了你嗎?
”趙蓁對着空氣揮拳。
葉劍走過來伏耳低聲道:“問清楚了,上次白蛉事件的漏網之魚。
”
這件事說來有些複雜,青龍會處理了不少人。
冉騰霄擺擺手:“處理了吧。
”
“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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