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釋然
男人眸光沉沉,仿若幽淵。禹江和青龍令的傳說一直在流傳,而在昨日,青龍令正式現世。它在一個叫西羽的少年手中。原來真正的青龍令是龍鳳象牙。西羽和禹江到底有什麼關聯?不、應該說明鏡與阿雨有什麼關聯。一切的一切像一團迷霧,越來越模糊。擡手揉了揉眉心,男人英俊的面容顯出一絲疲憊。“老大。”雲飛鑽入車内。“逮到了一條魚。”男人沉聲道:“小飛,你留在醫院。”雲飛挑了挑眉,神情有些激動:“好的,老大,我一定保護好冉小姐,如果她掉了一根汗毛,您就拿我治罪。”男人眉峰微蹙,什麼也沒說,将人趕下了車,吩咐司機開車。——車子停在馬路邊,一個渾身濕淋淋的女人被扔到了車邊。車窗半降,男人瞥了眼路邊的女人。周雪擡頭,江邊的夜風寒冷刺骨,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嘴唇發白。夜色模糊,男人坐在車内,看不清面容,隻有一個大緻的輪廓,一身強大的氣場卻難以令人忽視。“你是誰?”周雪質問道。上下牙齒打架,少了嚴厲,多了幾分狼狽。周雪仔細的想看清車内的男人,然而隻是徒勞。“冉騰霄?”有這個能力和氣場的,也就隻有那位了。車内的男人似乎輕嗤了一聲,透着幾分不屑。周雪心底驚疑不定,這确實不是冉騰霄的聲音。那他到底是誰?江州什麼時候來了這号人物?“你知道禹江是怎麼死的嗎?”那是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少了年輕人的朝氣,猶如一個曆盡滄桑的老人,聲音裡寫滿了故事和風霜。周雪來不及思考這道聲音的熟悉感,便被對方的話驚到了。這個人竟然知道禹江是怎麼死的,他到底是什麼人?就在她沉默的時候,男人接着說道:“一個知道了太多秘密沒有了利用價值的手下,隻有永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才能令她徹底安枕。”随着男人冰冷無情的聲音落地,周雪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原來夫人的那個眼神,是這個意思。她終究還是太天真了。世人不知禹江生死,她卻知曉的一清二楚,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夫人已經很有經驗了。想到什麼,她猛然擡頭,“我侄女是不是被你抓走的?”“這種腌臜手段,我不屑用。”男人低沉的聲線帶着與生俱來的驕傲。“不過我可以保證,你的侄女和你的哥哥、安然無恙。”周雪明白,她現在别無選擇。當初踏上這條路,就早已想到了這一天。——江瑾辰被帶走搶救,今晚留下值班的是呼吸内科頗有經驗的主任醫師,由他出手倒也不用擔心。薄玉浔唯一擔心的是明鏡的傷。潑硫酸挨刀又跳河,一天天的怎麼就這麼精彩。畢竟傷到的是胸口,又是個女孩子,薄玉浔拜托了急診科值班的女護士替她處理傷口,要不是半夜,放射科下班了,他估計要拖着明鏡全部去檢查一遍,但薄玉浔已經在本子上給她記下了,明天一個檢查都不能落下。薄玉浔等在治療室門口,時不時看一眼腕表,神情難掩焦急。時間越久,薄玉浔心底越不安,如果不是不合适,他估計忍不住要破門而入了。護士拉開門走出來,薄玉浔立刻走過去,“她傷的怎麼樣?”護士摘下口罩,有些驚訝薄醫生這麼緊張明鏡。單身的男女之間總是會引發各種猜想,護士也不例外,從外表來說倒是男才女貌,隻是可惜滿醫院的女同事了,芳心盡碎。和明鏡競争,大家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沒有傷到心髒,薄醫生放心吧,隻是些皮肉傷,已經處理過了,腿上的傷有些發炎,觀察一晚,如果沒有發燒就沒什麼大礙。”說到這裡,護士目光滿是傾佩:“我見過那麼多病人,隻有冉小姐是我見過最堅強的病人,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心性實非常人。”别說沒哭了,眉頭都沒皺一下,腿上的燒傷多嚴重啊,又泡了水,解紗布的時候,紗布幾乎和傷口粘連到一起,生生是撕扯皮肉的痛苦,她看着都不忍心了,明鏡卻從頭到尾沒吭一聲。薄玉浔聽着護士的描述,神情并不怎麼好。“麻煩你了。”“薄醫生太客氣了,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能給冉小姐處理傷口,也是我的榮幸,不瞞您說,我可是她的
忠實粉絲呢,明鏡小姐答應我了,明天給我簽名呢。”護士說着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護士離開後,薄玉浔推開病房門走進去,明鏡躺在病床上,手上紮着點滴,閉上雙眼似乎睡着了。聽到腳步聲,她睜開雙眼,抿唇微笑。“你還笑的出來?”薄玉浔走過來沉着臉說道。“蔣春岚那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渡化,她是自作自受,何必搭上自己的身體。”薄玉浔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他忘不了得知明鏡出事時那一瞬間的失重感,仿佛天都塌了。明明隻是認識了沒有多久的女孩子,最多隻是投緣罷了,卻偏偏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心。他不想深究原因,隻知道她對他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他選擇相信直覺。少女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臉色血色全無,蒼白若雪,透着幾分飄渺的仙氣,仿佛下一刻就要化為煙霧消失天地。“沒有值不值得,她是人,也是衆生,若能改邪歸正,也是無量功德。”“你啊,永遠為别人着想,能不能想想自己。”薄玉浔說着說着有些難過。看着病床上一身傷卻依舊雲淡風輕的少女,他承認他心疼了。“當初你的父母何其狠心,小小年紀就把你丢在廟門,如果你在正常的家庭長大,有父母的關愛,不受佛門熏陶,想來現在也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子。”明鏡在他眼中,是不正常的。雖然在世人眼中,她太優秀,有太多光環,是令世人敬仰崇拜的存在。可她終究是人,不是菩薩,肉體凡胎,沒有三頭六臂,她會疼、會無助、會難過。但也一定感受得到普通人的平凡和幸福。世人奉你如佛,虔誠的跪拜腳下,在世人眼中,你無所不能。但在我眼中,你隻是一個女孩子。明鏡定定的看了眼薄玉浔,眼珠甯靜深邃。她想說什麼,最終隻化為一聲悠悠的歎息。“衆生之無明生我見,我見緣外界之客體,客體喚衆生之貪欲,貪欲起惡行,惡行招引再生及痛苦,痛苦複又加重無明,因是能生,果是所生,一切皆為因果。”她看着攤開的掌心,縱生細密的紋路,前念未斷、後念已生,這起起伏伏的思緒就如這雜亂無章的紋路,一腳一腳都是人生。十三年的青燈古佛,她日複一日的跪坐在佛像前,在寒來暑往的四季循環中、在晝夜交替的清明混沌之際,看到了這天道、悟到了法門。七情六欲、因妄想而生執念,執念而入心魔,一如蔣春岚,走火入魔、不擇手段。而恨、又何嘗不是一種執念呢。人這一生、有太多東西放不下,情與欲、權與利、色與相、一路走來,風塵仆仆、滿身枷鎖,叫苦不疊。這似乎是身而為人與生俱來的天性,然而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本就赤條條來,離開這個世界,自然赤條條走,那些在乎的人和事,随着心髒的停止一同成為塵封的記憶,消散于天地間。寒來遮衣、暑來消炎,餓來裹腹、閑來消遣,如這寒來暑往四季更替、一切不過順其自然、随遇而安。求而不得皆因貪欲而生,有人化為奮鬥的動力,有人生惡念而入歧途、有人茫然無措碌碌終生,人生百态不一而足。她此生為何而來、她在佛前思量了十三年。在蔣春岚用匕首紮入她的胸前那刻,她看到了這個貫來沉穩堅強的女強人眼中的眼淚。她忽然就釋然了。恨這個字眼太沉重,她承擔不起業力。姜雨已經死了,業力回溯,自有她的因果。在她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她是明鏡。這一生、也自有她的因果。想通了之後,她忽然笑了。少女眉眼彎彎,笑容純粹燦爛。“薄醫生。”薄玉浔呆呆的看着她。“将來你一定是位好父親,真羨慕你未來的孩子啊。”薄玉浔愣了愣,反應過來笑着伸手想揉一揉她的腦袋,忽然察覺到這樣做有些唐突,手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半空,裝作不經意的撥了撥過濾盤,将滴液的速度控制的更穩些。“我的年紀做你父親也差不多了,如果你願意,我很樂意做你的父親。”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一出口,薄玉浔就有些緊張起來了。“榮幸之至。”薄玉浔雙眼一亮:“真的嗎?明天我就去辦收養手續。“明鏡笑着搖了搖頭:“薄醫生還未婚配,忽然
冒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恐怕薄醫生在婚戀市場就有些大打折扣了,老話說毀人姻緣是會下地獄的,我可承擔不起這個罪過。”“我做什麼事,還輪不到别人指手畫腳。”不過薄玉浔也聽出她是在開玩笑,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有些失落,但他很快用笑容掩飾過去。他發現自己在明鏡面前,笑容特别多,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她,總是覺得很親切、很舒服,自然而然整個人就放松下來了。“好了,忙了一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門口,有事叫我。”薄玉浔關上病房門離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蔣春岚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惡,這一次踢到了鐵闆,想必不會那麼容易抽身,倒是個好機會。薄玉浔想了想,走去隐蔽處撥通了一個電話。“程先生,是我。”程家與薄家并無故交,也不是一個圈子,但十幾年前程先生的嶽母做一個極為複雜的心髒手術,這個手術難度很大,國内的專家也無很大把握,何況是程先生的嶽母,更沒人敢冒險,是他站出來主動承擔了這個手術。程先生欠他一個人情。若說能拿捏住蔣春岚的,也就隻有程先生了。從很久以前,程家就是蔣家母女的克星,這是曆史遺留原因。接到薄玉浔的電話,對面的人很吃驚。“薄玉浔?”寒暄兩句,薄玉浔開門見山,直接道明來意。對方震驚道:“原來是這樣,你放心,我一定會派人調查清楚,還你愛人一個公道。”“不、程先生,我想自己調查。”對面的人沉吟了一下:“行,我給你派個助手,讓他協助你,這個蔣春岚,實在太過分了,若不是看在她母親的面子上……算了,不提這個了,早聽說你回了國,什麼時候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吧。”挂了電話,薄玉浔擡手揉了揉眉心。雪兒,你再等等我。——“霄爺。”男人從水裡濕漉漉的走出來,葉劍立刻拿着厚厚的毛毯披在男人肩頭。“明鏡小姐無礙,已經被人送去了醫院,倒是救明鏡小姐的人,是一股神秘勢力,暫時查不出底細。”冉騰霄冷笑了一聲,頭發幾乎要結冰碴子:“查不出底細?”在江州這地界被人悄無聲息的混進來,還查不出底細,打誰的臉呢。葉劍自覺的垂下腦袋,“不知道霄爺記不記得組織。”這是蔣春岚手下的情報組織,分好幾處,一直十分神秘,冉騰霄手中掌握的資料并不多。禹江就是從這個組織出來的,她可不叫禹江,組織的高級特工,外号雨神。冉騰霄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師妹去了雲州,霄爺也知道,我這個師妹沒什麼優點,就是敏銳,她在雲州發現了不少的蹤迹,昨天半夜,一群人緊急離開了雲州,為首的人,如果所料沒錯,就是的首領、也是蔣春岚最信任的心腹、夜鷹。”葉劍之所以敢這麼猜測,是有根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