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真相(二更)
宋夫人将一個衣衫淩亂披頭散發的女人推到了地上。“薄先生,薄醫生,你們不會不認識她吧?”女人擡頭,露出了面容。薄蓮葉倒抽了一口涼氣:“小姑?”薄玉浔冷眼旁觀,柳相月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門外。薄玉簡快步上前,攙扶起薄玉姜,“小妹、小妹是誰欺負你了,你跟大哥說。”薄玉姜無恙的左手緊緊抓着薄玉簡的手臂,委屈的哭了起來:“大哥,她們羞辱我,我可是堂堂薄家大小姐,怎能受如此奇恥大辱,我不活了。”話落就要往柱子上撞,薄玉簡趕忙拉住她,扭頭看向跟進來的紀柔恩,目光如炬。紀柔恩縮了縮脖子,無辜的搖搖頭。她也沒搞清楚什麼情況。宋夫人冷笑道:“薄小姐,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裝,你是自己承認還是我幫你說?”薄玉姜看向作壁上觀的薄玉浔和柳相月,目光深處射出一抹怨毒,指着兩人說道:“我的好二哥,我的好未婚夫,你們瞞的我好苦啊,看我如今的狼狽你們得意了是吧?好那我就成全你們。”薄玉簡訝然道:“小妹,你在說什麼啊?跟你二哥還有相月有什麼關系?”薄玉姜凄慘一笑,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弱可憐,“如果我和柳相月結婚,我就是同妻了,他為什麼挑中我?隻因為我是薄玉浔的妹妹。”一語驚起千層浪,整個大廳有瞬間的死寂。薄老夫人拐杖狠狠戳着地面,怒喝道:“胡說八道。”一時衆人的目光在薄玉浔和柳相月之間流轉,别說,還真惹人懷疑。薄玉浔多麼好的條件,快四十了還單着,以前就有人猜他是,隻是沒有證據不敢确定。而柳相月就更可疑了,他看起來完全不在乎這個未婚妻,剛剛還是和薄玉浔一起進來的。要是真的,這簡直就是刷新底線的一出倫理大戲,薄小姐也太可憐了,被親哥哥和未婚夫聯合背叛,得有多絕望啊。宋夫人愣住了,完全沒想到事情忽然朝着奇怪的方向而去了。薄玉浔冷笑道:“你還執迷不悟。”薄玉姜慘然一笑:“宋夫人,你剛剛看到我和陌生男人偷歡,以為我是個人盡可夫的婦?是不是?”宋夫人臉上挂不住了,勉強點點頭。“這可是我的好二哥和未婚夫聯手給我挖的坑啊,我真要好好謝謝他們,不這樣,他們感天動地的愛情怎能有出頭之日?”衆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再看向薄玉浔和柳相月的眼神都變了,這倆人也太狠了。稍微一聯系前言後語,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明了了。“夠了。”程夫人打斷薄玉姜的賣慘,“我問你,我家阿澤呢?”薄玉姜搖了搖頭:“程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對了,我剛剛好像看到程小少爺和曲小姐往後院去了,不會是撞破了兩位的奸情被……、他們還隻是孩子啊,你們怎麼這麼狠的心。”秦秋曦心想這和計劃好的劇本不一樣啊,她怎麼以身試毒了?這個女人可真夠豁的出去的,既然如此,她就再添一把柴。“薄玉浔,沒想到你真的是,跟你的親妹妹搶男人,你可真行,我以前眼瞎了才會看上你。”秦秋曦的話給那些想法還飄搖不定的人下了記重錘。“你怕奸情敗露才殺了曲小姐和程小少爺是不是?你們這對狗男……。”秦秋曦噎了噎,該怎麼罵才對。程夫人懷疑的目光落在薄玉浔和柳相月身上。“阿澤的失蹤跟你們有沒有關系?”薄玉浔冷笑道:“向葵,你還真是無恥到了極點,我薄玉浔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豈容你污蔑?”向葵?向葵是誰?大家面面相觑,一頭霧水。柳相月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望向薄玉姜,眼神中卻無半分情意。“你我之間,識于謊言,終于背叛,當着衆多賓客的面,你我恩斷義絕,自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柳相月長身玉立,字字如矶,若說薄玉浔風神如玉、他則是光風霁月,兩人站在一起,便是極緻的視覺享受。大家根本不願相信,他們會是薄玉姜口中喪心病狂的那種惡毒之人。有一種人,他們的存在、即信仰。“程夫人。”薄玉浔擡頭挺胸:“令郎是在薄家失蹤的,薄家負責到底,我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程夫人冷聲道:“你負得起這個責嗎?”“負的起也得負。
”語落铿锵、不容置疑。程夫人深深的看他一眼:“我信你,不信她。”程夫人手指指向薄玉姜。薄玉姜凄凄慘慘戚戚:“程夫人、我也是受害者啊,您為什麼不信我?”“阿浔,你夠了。”薄玉簡擋在薄玉姜面前,憤怒的瞪向薄玉浔:“你鬧夠了沒有?大庭廣衆之下,還嫌丢的人不夠,你非要把母親的壽宴毀了才甘心是不是?”“要毀母親壽宴的是她、不是我,大哥,你好好問問她,薄家對她仁至義盡,她為什麼要恩将仇報?”薄玉姜抓着薄玉簡的手臂,小聲嗫喏道:“大哥,二哥他現在恨死我了,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你看他的眼神,想殺了我。”薄玉簡溫聲安撫道:“小妹别怕,大哥會保護你的。”紀柔恩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薄玉簡溫柔的一面隻留給他妹妹,她這個老婆什麼也沒撈到。憑什麼啊。薄玉簡怒瞪向薄玉浔:“難道小妹說的是真的?你跟這個男人勾搭在一起,才想對小妹不利?我們薄家怎麼會養出你這種敗類,還有曲小姐和程小少爺的失蹤是不是跟你有關?你痛快說出來,還能求得程夫人和曲先生的從輕發落,不然整個薄家都要為你的任性買單。”“向葵,你是自己說,還是我替你說?”薄玉浔冷聲道。薄玉姜縮在薄玉簡身後,整個人吓的瑟瑟發抖。薄玉簡怒道:“你還沒完沒了了,她可是你親妹妹。”“做我薄玉浔的親妹妹,她還不配。”薄玉浔嗤之以鼻,語氣毫不掩飾鄙夷。全場吃了一驚,什麼意思?薄蓮葉心口一跳,“小叔……你這話、什麼意思?”謝雲很興奮,“這薄家不是被譽為清流之首嗎?沒想到讓人大跌眼鏡啊,今天真沒來錯。”叢煙皺了皺眉:“大嫂,薄醫生不是那種人,我看是薄小姐在撒謊。”“撒謊?她為什麼要撒謊?我說呢薄玉浔這麼一個極品男人快四十了還單着,原來是啊,隻不過挖牆頭挖到自己親妹妹頭上,就太不地道了。”薄玉簡大怒:“薄玉浔,你太過分了,立刻給小妹道歉。”“夠了,我不關心你們薄家的家事,我兒若有任何閃失,你們一個都跑不了。”程夫人撂下話,就要離去。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讓讓讓讓……。”離門最近的薄蓮葉扭頭看了一眼,驚呼道:“程小少爺?曲小姐?你們怎麼在這兒?”程夫人和曲蘭亭愣了愣,同時奔向門口。人群讓開一條路,就見程君澤和曲悠然一前一後的拉着一條繩子,吭哧吭哧和纖夫似的走了進來。等人走進來,薄蓮葉才看到繩子的另一頭拖着一個人,正被殘忍的在地上拖行。那人被門檻擋住了,兩人拉不動,程君澤跑回去要把那人擡起來,奈何小胳膊小腿一點力氣也沒有。“阿澤。”程夫人看到兒子,總算松了口氣。“媽媽。”程君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幫我把人擡進去好嗎?”曲悠然撲進曲蘭亭懷裡,“爸爸,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曲蘭亭眸光幽深,輕輕拍了拍曲悠然的背:“爸爸替你讨回公道。”躲在薄玉簡身後的薄玉姜在聽到程君澤聲音的那刻,面色大變,隻因她背對衆人,又被薄玉簡擋住面孔,是以無人發現。袖子下雙手緊攥成拳,薄玉姜眸底滿是不可置信。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她特地派了組織中實力最為強悍的成員執行這一任務,對付兩個小孩綽綽有餘,沒想到竟然還是失手了,是誰、到底是誰壞了她的好事。薄玉姜偷偷瞥了眼某個方位,正與對方的眼神不期而遇。那一瞬間,薄玉姜脊髓骨都是冰涼的。薄玉浔走過去把人擡進門檻,程君澤說了句謝謝。程夫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程君澤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我跟悠然在梅園玩兒,牆頭上出現了一隻貓,悠然喜歡貓,因為她爸爸不讓她養貓……。”曲悠然從曲蘭亭懷裡擡頭,白了他一眼:“你怎麼那麼多廢話,會不會說重點?”程君澤吐了吐舌頭。“還是我來說吧。”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衆人循聲望去,便見身材修長的少年踏着風雪而來,在惶惶燈火之中,若一顆遙不可及的璀璨星辰。“小叔。”曲悠然興奮的跑過去牽着他的手。曲飛台牽着
曲悠然踏進門檻。“程夫人,大哥。”少年禮貌颔首:“剛剛阿澤和悠悠在梅林玩耍,被歹人綁走,我察覺不對勁追上去時,兩人已被人所救,此人,就是綁架兩人的罪魁禍首。”曲飛台看向被繩子縛住手腳的黑衣人,此人面色慘白,已然昏死過去。程夫人追問道:“是何人救了阿澤?事後定當重謝。”程君澤抓耳撓腮,想說又不敢說,憋得挺辛苦的。曲飛台搖了搖頭:“現在的重點不是這些,此人處心積慮混進薄家,擄走阿澤和悠悠,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們還是先搞清楚這一點,不然危機仍然存在。”曲蘭亭喊道:“雲墨。”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一進來,整個大廳的氣壓仿佛都低了幾分。雲墨蹲下身掐了掐男人的人中,男人幽幽轉醒,還沒睜眼就條件反射般彈跳起來,卻因雙腳被繩子束縛而慘痛的摔在了地上。雲墨沉聲道:“先生,請給我五分鐘時間,我必定從他嘴裡挖出幕後主使。”審訊的過程有些兇殘,當着老人婦孺孩子的面,還是不要搞的太血腥。曲蘭亭擺了擺手。雲墨拖着黑衣人走了出去。大廳内氣氛有些沉凝。薄玉浔走上前一步:“向葵,現在該好好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薄玉姜後退一步。薄玉簡冷聲質問道:“你發什麼瘋?誰是向葵?”薄玉浔徑直走到薄老夫人面前:“噗通”跪了下來。所有人都被他這一舉止吓了一跳。“母親,我今日所為也許會遭天下人恥笑,但我絕不後悔,因為我要為小妹讨還公道。”他的小妹不是薄玉姜嗎?剛剛還和薄玉姜針鋒相對,怎麼又替她讨還公道呢?大家已經被薄玉浔的操作搞的一頭霧水了。就連薄玉簡也搞不懂薄玉浔到底要幹什麼了。薄老夫人很平靜,她說道:“我不會怪你,你起來吧。”“母親,到現在您還護着他,您看看您好好壽宴被他折騰成什麼樣子了?我看就是您平時對他太過寵溺了,才養成他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讓大家看笑話……。”薄老夫人朝他望了過來,薄老夫人的眼珠木然渾濁,沒有絲毫焦距,看人的時候就像兩個黑洞,莫名瘆人。薄玉簡的話就忽然的哽在喉嚨口。“阿浔,你起來。”薄玉浔依言站了起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母親無條件支持你。”薄玉浔喉頭哽咽,當血淋淋的真相撕開,對母親來說,太過殘酷。即使痛苦,也好過被欺騙。今天、他要當着天下人的面,還小妹一個公道。薄玉浔閉了閉眼再睜開,眸底一片沉靜。他緩緩轉身,沒有看向葵,也沒有看薄玉簡,而是看向窗外簌簌而落的雪景。夜深了,雪未停。“衆所周知,小妹阿姜四歲時走失,母親思女心切,以緻雙目失明,小妹的離開對薄家的打擊是巨大的,多年來我們從未停止過尋找小妹的下落,十三年前,一個自稱小妹的女人回到了薄家,從此、成為了薄家大小姐。”衆人聽的入神,下意識看向薄玉姜,這個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她享受着薄家大小姐擁有的一切殊榮,高高在上,獲得了無數的特權和豔羨,而于此同時、在遙遠的江州,有一個叫姜雨的女子,為了生存而不得已在魔鬼手下斡旋,如此差距巨大的兩人,這個世間會有誰知道呢?她們的人生本該交換,一切的一切始于一個居心叵測的陰謀。”聰明的人已經猜到了,紛紛不可置信的看向薄玉姜。她竟然是假的。而真的薄小姐就是那個在江州的姜雨。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薄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緊,幹枯的手背上,蒼老的青筋凸起,昭告了主人内心的動蕩。薄玉簡怒極:“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薄玉浔并未與他争辯:“沒錯,姜雨就是真正的薄玉姜,而這個女人。”薄玉浔遙遙指着躲在薄玉簡身後的女子:“鸠占鵲巢,蒙騙世人,其心可誅,被我發現真相後,欲除之而後快,甚至要拉整個薄家陪葬,向葵,你還不承認嗎?”向葵哈哈大笑了一聲,既然撕破臉了,她也沒必要僞裝了。“沒錯,我不是薄玉姜,真正的薄玉姜早就已經死了,死的透透的,你要是下了陰曹地府興許還能見她最後一面。”薄玉簡震驚的看
向面前的女人:“小妹……你。”紀柔恩眼前一片黑暗,差點站不穩,被薄蓮葉眼疾手快的攙扶住了。紀柔恩拍了拍胸口:“這不是真的吧?”薄蓮葉抿抿唇,看着場中全然陌生的女子,輕輕搖頭:“小叔的話,斷然沒錯,她是假的。”“是,小妹是慘遭歹人毒手,這筆帳我也要算,但小妹有一女尚在人世,她是我薄玉浔的嫡親外甥女,是母親的親孫女,是流着薄家血脈的後人。”一語落、奔雷驚。那句“流着薄家血脈的後人”深深的刺激到了薄蓮葉,她垂下眼簾,指甲緊緊的掐進掌心。一個明鏡還不夠,又冒出來一個小姑的女兒。薄老夫人平靜的面容忽起波瀾,她追問道:“阿浔、你說的可是真的?”向葵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姜雨她哪兒來的女兒?”蔣春岚眯起眼睛,輕嗤了一聲。程夫人怒道:“我生平最恨鸠占鵲巢之人,這薄小姐委實太過可憐,如若真是陰謀,必定追究到底。”曲悠然擡頭,看到小叔的眼神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悲傷。她晃了晃曲飛台的手,小聲道:“小叔,這位薄阿姨真的好可憐,她和媽媽哥哥至死也不能相認,還被壞人頂替了身份,我好讨厭壞人,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曲悠然的聲音雖小,可在寂靜的大廳中聽來,卻分外清晰。是啊,多可憐,本是天之驕女,金枝玉葉,卻流落江州,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至死也沒能和母親哥哥相認,反被歹人占領身份享受了親情和身份所帶來的一切榮譽,最後陰謀敗露還要拉薄家陪葬,簡直惡毒到令人發指。曲飛台想到他射向女子的那一槍,她微笑着說不要自責,你還是個孩子……那麼溫柔善良的女子,卻命途多舛,終至天人永隔。這個遲來的真相,太殘酷了。曲飛台捂着胸口,忽然有種窒息般的感覺,心口處猶如撕裂般的痛苦。姜雨的女兒……他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下意識扭頭看向門口方向。夜色深沉,風雪嗚咽,有美人兮、踏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