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公道
黑色轎車停在祝家院裡。
商務奔馳,内斂奢華,這是祝文韬的座駕。
文叔驚了驚,立刻迎上去:“先生,您終于回來了。
”
終于這兩個字,就很有靈性。
祝文韬衣冠楚楚的從車内走下來,對文叔說道:“後備箱裡是我給媽買的營養品,拿下來吧。
”
文叔趕緊走過去打開後備箱。
祝文韬整了整衣領,拿起公文包,走進了祝家客廳。
“讓他帶着他的東西給我滾,我沒這個兒子。
”卧室裡傳來祝奶奶憤怒的聲音。
周媽勸道:“先生,您還是避避吧,老夫人現在不想見您。
”
韓素文躲在廚房,偷偷望了一眼。
沒想到祝家的家庭情況比她想的還要複雜。
明提和明塵帶着明一躲在樓上,聽到樓下的動靜,明塵問道:“要不要給二姐打電話?
”
二姐去上競賽班了,按着時間,還得半個小時才能到家。
明提拿出手機,撥通明鏡的手機,對面沒有人接。
“可能正在上課。
”
明提說道:“咱們不要出房間。
”
祝湘湘今天沒有去上競賽班,她已經沒臉去了,聽到樓下的動靜下樓來。
“爸爸?
”祝湘湘哭着撲過去。
“您不要我和媽媽了嗎?
”
這個女兒祝文韬也是真心疼愛過的,雖然後來證實了沒有血緣關系,但付出的真心不是假的。
他輕輕拍着祝湘湘的背:“期末考試考的怎麼樣?
”
張口就問成績,祝湘湘身體僵了僵。
“還……還行吧。
”
她趕緊搪塞過去:“爸爸,您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
祝文韬望着女兒期待的眼神,嘴唇蠕動了一下,“你媽呢?
”
“我媽最近身體不太好,在樓上休息呢,媽媽知道您回來了,肯定很高興。
”
話落興奮的往樓上跑。
不過多時,祝湘湘攙扶着林清下樓了。
相比以往見到的林清總是光鮮亮麗驕傲鮮豔的,她此刻像霜打了的茄子,萎靡困頓,神情消沉,若不是祝湘湘攙扶着她,估計走路都成問題。
祝文韬皺了皺眉,到底是二十年的夫妻,風雨裡一起闖過來的,見她這樣心軟了半分,可想到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和還未出世的孩子,剛軟下去的心腸瞬間又硬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回來幹什麼?
”這一句話仿佛就耗了她不少力氣,林清彎腰咳嗽了一聲,在沙發上坐下。
“你身體這是……?
”
“讓你失望了,暫時還死不了。
”林清沒好氣的說道。
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祝文韬也懶得演戲了,生病又不是人為所能控制的,跟他沒關系。
他拿出兩份文件,“我們離婚吧。
”
林清瞳孔驟然緊縮,雙手死死的抓着沙發墊子。
“爸。
”祝湘湘不可置信的驚呼:“不要,你不要和媽媽離婚。
”
祝湘湘撲過去跪在他腳邊,傷心的痛哭起來。
祝文韬摸了摸她的頭發:“湘湘,爸爸也很無奈,你想跟着你媽媽還是跟着我?
你自己選擇。
”
祝湘湘回頭看了眼林清,“我誰都不跟,我隻要我的爸爸媽媽。
”
祝文韬見林清沉默,說道:“關于财産的劃分和孩子的撫養權,都寫在協議裡了,你看看,如果沒有異議,就簽了吧。
”
林清拿起協議認真看了起來,因為她要看看這個男人能無恥到什麼程度。
果然,她還是低估了他的無恥程度。
“孩子歸你,我淨身出戶?
祝文韬,你還要不要臉?
”林清
将協議書扔到他臉上。
“你這麼迫不及待的跟我離婚,是不是小三懷孕了,想讓我盡快給你們騰位置,我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她永遠是小三,她生的孩子永遠是私生子。
”
祝文韬撿起協議書,看了她一眼:“我已經把股權和一部分不動産都留給你了,你還不滿足?
”
“哈哈哈,你這個男人太可笑了,我陪你白手起家,最艱難的時候啃了一個月饅頭鹹菜,你資金不夠,我把我壓箱底的嫁妝拿出來給你應急,那是我的傳家寶一代代傳女兒傳下來的,你累病了我挺着八個月的大肚子徹夜不眠的照顧你,導緻我早産生下來的孩子照顧不周被人抱錯。
”
林清凄慘一笑:“哪裡是抱錯,我嫌丢人從未給任何人說過,私家偵探調查的清清楚楚,當初是你毫無底線的打擊競争對手,緻使對方傾家蕩産,對方懷恨在心,故意對調了我的女兒,緻使我們骨肉分離多年。
”
當初小鎮上雖然醫療技術不甚發達,但絕不會存在護士抱錯這種情況,除了人為還有什麼原因,護士跟她又沒有私仇,追查下去就查到了線索,可是這個原因會給祝家蒙羞,她就讓私家偵探改掉了。
祝湘湘震驚的看着林清,為什麼她在調查檔案裡沒有看到這一點,難道林清提前給抹去了?
“祝文韬,我陪你打下這麼大的家業,不求你對我有幾分憐惜,也不該薄情至此,%的股權本是我多年辛苦所得,你貪得無厭,趁我離開公司投身家庭之際使用手段稀釋我的股權,.%,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給我留了個棺材本錢?
”
女人字字泣血,聽的大家義憤填膺,恨不得唾棄祝文韬這個大渣男。
韓素文心想,世間男子多薄幸,女人唯有自立自強,才能安身立命。
祝湘湘聽着都覺得祝文韬過分,看着林清傷心又憔悴的面容,心底不忍,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她已經夠慘了。
可是自己不慘嗎?
從豪門千金淪落為來曆不明的孤兒,人人嫌棄膈應,要慘也是她最慘。
祝文韬臉色陣青陣白,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惱羞成怒道:“這麼多年你扪心自問,我對你如何,既然沒了感情,分開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股權的事我是沒有提前給你通氣,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公司發展考慮,我會在别的地方彌補你的。
”
“所謂的彌補給我,就是這些不動産嗎?
你自己留着吧,我是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我就算死,也是祝太太,你的小三休想進門。
”
林清态度強硬,分毫不讓,說完這些話,她跌坐在沙發上呼呼喘氣。
祝湘湘趕緊給她拍着背順氣:“媽,您别生氣,爸爸肯定有他的苦衷。
”
祝文韬看了眼祝湘湘,心想這個女兒沒白疼。
林清拂開她的手,神色冷淡。
祝湘湘臉色僵了僵,暗暗咬牙。
“這個離婚協議書,你今天不簽也得簽。
”祝文韬态度更強硬。
林清笑的眼淚出來了,“祝文韬,二十年夫妻情分,真的抵不過三個月的貪歡?
我算什麼?
這二十年掏心掏肺的付出又算什麼?
你不為了我,那孩子們呢?
連孩子你都不管了,你不配為人夫,更不配為人父。
”
祝文韬胸膛快速起伏,揚手就要一巴掌落在林清臉上。
此時一聲冷喝傳來:“我看誰敢。
”
猶如晴空霹靂,唬的幾人心口一跳。
祝文韬下意識扭頭,就見明鏡一步步自門外走進來,她一身白裙清冷絕塵。
明鏡漆黑的眼珠靜靜的看着他,那眼神裡仿佛有嘲弄,有厭惡、有鄙夷,更有深不見底的冷漠。
祝文韬心生惱怒:“你在跟我說話?
”
“難道是跟狗說話?
”
祝文韬大怒
:“我是你爸爸。
”
“我沒有衣冠禽獸做爸爸。
”
明鏡的聲音很冷靜,卻把祝文韬差點氣吐血,指着明鏡:“你……你。
”
明鏡站在林清面前,她個子雖高,但在一米八幾的祝文韬面前,依舊落了一乘。
背脊挺得筆直,毫不露怯的望着他。
“離婚,可以,我立刻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重新分割财産,所有婚姻内夫妻共同财産對半分,哦我忘了,你出軌在先,若掌握證據在法官面前告你婚内情,要淨身出戶的恐怕是你才對。
”
明鏡的聲音冷靜又理智,林清望着面前挺直的脊背,那痛苦又不安的心好象忽然間找到了依靠。
“還有,我懷疑你在婚姻續存期内惡意轉移夫妻共有财産,到時候你在法庭上向法官解釋吧,文叔,送客。
”
文叔顫顫巍巍的走過來,這可怎麼整啊。
祝文韬指着明鏡的臉,“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
”
明鏡面不改色道:“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世間男子皆薄幸,你也不過其中之一罷了,天理昭昭,因果循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祝文韬臉色一變,“你竟然咒我?
逆女。
”
憤怒之下伸手就朝明鏡的臉打去,明鏡輕而易舉抓住他的手腕,面對一個比自己單薄許多的少女,祝文韬竟然震驚的發現他甩不開對方的擎制。
“無能的男人才會把暴力對向自己的妻兒,你從骨子裡就是一個自私懦弱的男人,你不配做她的丈夫,也不配做我的父親。
”
明鏡松開手,祝文韬噔噔後退幾步,被文叔攙扶住才堪堪站穩。
祝文韬這下子面子裡子都丢完了。
明鏡淡淡的望着他,面色無悲無喜,“色字頭上一把刀,沉迷于短暫的快感是人的劣根性,也許你現在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聽不進任何勸告,也從不會反思,這條路你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要回頭,因為你沒有回頭路可走。
”
“後悔将如跗骨之蛆,一生如影随形,你自己慢慢體會吧。
”
明鏡對文叔說道:“送客吧。
”
文叔為難的看着祝文韬。
“祝文韬深深的看了眼明鏡:“你學了幾天佛,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我不會後悔,永遠也不會後悔。
”
“我尊重你的決定,但同時,也請你不要再來打饒我們,我們直接法庭上見吧。
”
祝文韬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爸爸。
”祝湘湘下意識追了出去。
林清一屁股跌坐在沙發裡,痛苦的搖頭;“明鏡,對不起。
”
明鏡轉身,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你應該慶幸離開了一個渣男,為不值得的人痛苦是在糟蹋自己,是堕落沉淪還是涅槃重生,選擇在你手裡。
”
林清怔怔的看着她,忽然抱着她:“明鏡,媽媽鄭重的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你說得對,不該為渣男傷心,他不配,我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
祝湘湘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目光沉了沉,她默不作聲的走進去。
真要上法庭,她跟着誰都不好,最好的結果就是……
祝湘湘微微垂下眸光,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安撫好林清,明鏡關上房門出來,祝湘湘站在門口一臉愁容的說道:“明鏡,難道你真的希望爸爸媽媽離婚嗎?
你還是勸勸媽媽,讓她和爸爸好好商量一下,不要沖動做決定。
”
“像你之前那樣,那麼沖動,還跟爸爸起沖突,爸爸肯定很生氣,你好好跟爸爸道個歉,爸爸不會怪你的。
”
明鏡目光流連在她臉上,似笑非笑。
祝湘湘不滿的看着她:“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
“強行綁在一起,也隻是一對怨偶罷了,你若真為母親好,就說不出這樣自私的話來。
”
“我自私?
”祝湘湘氣笑了。
“自從你回來後,家裡接連出事,我懷疑你是不是存心跟祝家過不去。
”
明鏡搖頭失笑,“多行不義必自斃。
”
懶得跟她多說,去廚房熬藥去了。
祝湘湘氣的跳腳,為什麼她油鹽不進。
——
焦眉從車内下來,擡頭望着夜色中古色古香的德昌樓,門前懸挂的兩盞燈籠上描着龍鳳呈祥,在昏黃的燈火中閃着金色的光芒。
“德昌樓的分店已經開到江州了,托祝小姐的福,今晚可以見識一下了。
”
穿着旗袍身材曼妙的女侍者迎出來,和那背後燈火輝煌的古樓相得益彰,一眼仿佛穿越了時空。
“兩位有預約嗎?
”
宋引章說道:“含光閣,祝小姐。
”
女侍者恭敬的伸出右手,微微彎腰:“兩位請跟我來。
”
走進去是一面影壁,影壁上是一面山水浮雕,刻畫的栩栩如生,在昏黃的燈光下,頗有雅趣。
繞過影壁,是三面環繞的一座座獨立閣樓,雕梁畫棟,輕紗幔揚,夜色中,充滿古色古香的雅趣,卻也不失旖旎浪漫。
中間是一座巨大的荷花池,池内菡萏盛放,荷香幽幽,
那每一座閣樓上都挂着一張金底藍字匾額,上書狂放草書,寫着各自的名字。
侍者引她們走上含光閣,這是一個小亭子,四面可三百六十度欣賞到江州的霓虹夜景,以及不遠處漾着星河微茫的曲江。
中間一張低矮方桌,圍繞方桌四周擺着幾張蒲團,看來是要學古人那般跪坐了。
方桌上一個青口花瓶裡插了幾枝銀芽柳,點綴上幾朵郁金香,古典又雅緻。
旁邊擺着一套茶具。
她們來早了,祝明鏡和沈舟還沒來呢。
焦眉繞着亭台轉了一圈,望着遠處的曲江,深吸一口氣,“從這個方向看,晚上的曲江如一條盤踞的巨龍,風景确實難得。
”
“還有這德昌樓,果然以雅緻聞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也不知背後的老闆是什麼人。
”
“平時大人物宴請都是在這裡,沒點地位和影響力可拿不下來,這個祝小姐真是有本事。
”
宋引章笑道:“媽,你想那麼多做什麼,咱是來作陪的。
”
焦眉眼看時間還早,便在蒲團上坐了下來,侍者跪在一邊熟練的洗茶倒茶。
女侍者脖頸修長,低眉順眼的模樣在燈火映照下添了幾分柔美溫順,焦眉撇撇嘴,心道這家店老闆真是會做生意。
與此同時,大門口,兩輛車同時停下,明鏡下車,與剛下車的沈舟打了個照面,兩人同時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沈先生。
”明鏡走上前來,她今日穿了一條竹青色長裙,淺色碧柔,如夏日清泉,在夜色中滌蕩。
沈舟望着一步步走來的少女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反應過來,自嘲笑笑,“祝小姐,希望沒誤了時辰。
”
這時沈客和趙蘅從另一側下來,趙蘅看到明鏡雙眼一亮,嘴角悄悄抿起。
果然死磕舅舅讓他帶自己來是正确的。
“沈先生的守時誰人不知,反倒是我失禮了。
”
“祝小姐不用客氣,咱們就當吃頓便飯。
”沈舟爽利的說道。
女侍者迎出來,看到沈舟愣了愣,很快用更加恭敬的姿态迎上來。
四人跟着侍者走進去,明鏡也是第一次來德昌樓,欣賞着夜色中的景象。
她們的車剛被工作人員泊走,又有兩輛車同時停下。
“傅總,多日不見,您又精神了不
少。
”
“哪裡哪裡,祝總美人在側,才是真正的春風得意。
”
祝文韬身側挽着周靈,宛如一對璧人。
對面年過四旬的傅南生臂彎裡一截藕臂,也是個嬌俏風情的美人兒。
兩人見面寒暄一番,在侍者的引路下往裡走。
繞過影壁,前方燈影憧憧,模糊中好象有幾道身影。
“那位是不是沈總?
”傅南生身側的美人指了指前方的幾道身影。
這位美人身份可不簡單,經常出入高端會所,身側陪同的人最低級别就是傅南生這樣的,因此她一說,傅南生就瞬間明白了。
“真是沈總嗎?
沒聽說他今晚在德昌樓有應酬啊?
“
祝文韬一聽是沈舟心都提起來了。
美人叫呂蜜,聞言笑道:“看來是私人聚會,大概是沈總的朋友吧。
”
沈總的朋友,那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祝文韬擡眼看去,幾人上了樓,影影綽綽的看不分明,但能看到跟沈舟并肩走着一個女人,轉彎的時候,對方側影正對着這個方位。
祝文韬愣了愣,那女人怎麼有幾分眼熟?
看花眼了?
傅南生笑起來:“我聽說沈總不近女色,他身邊的女伴是不是要打破這個傳聞了?
”
呂蜜捂嘴笑:“沈總是正常男人,有需求很正常,隻是不知道這個幸運兒是誰呢。
”
傅南生眼珠子一轉,“趁此機會,去給沈先生打個招呼吧。
”
祝文韬也正有此意,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絕不能放過。
周靈低聲道:“如此貿然上去,恐怕不好。
”
祝文韬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怎麼可能放過,根本不聽周靈的。
然而每個樓口都有侍應生守着,沒有預約根本就上不去。
幾人剛靠近就被攔住了。
祝文韬說道:“聽聞沈先生在樓上,我們上去打個招呼,小哥行個方便。
”說着将手腕上的一塊表退了下來塞到對方手裡。
這一塊表能買下一輛車了,對祝文韬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若能投石問路搭上沈先生,就值得。
侍應生面不改色的将手表退給祝文韬,“抱歉先生,沒有預約我不能放您進去。
”
祝文韬面色挂不住,這侍應生油鹽不進。
樓上幾人落座,趙蘅偷偷朝宋引章眨眼睛。
宋引章搖頭失笑。
焦眉訝然道:“你們認識?
”
這位少年也不知是沈先生的什麼人。
宋引章說道:“趙蘅是我初中同桌。
”
焦眉笑道:“這麼巧呀。
”
趙蘅那天也是從宋引章嘴裡套出來明鏡今天要宴請沈先生,他才軟磨硬泡舅舅帶他來。
趙蘅摟着宋引章的肩膀:“我跟引章還有明鏡同在一個奧數競賽班。
”
焦眉點點頭:“那挺好,彼此有個照應。
”
明鏡對女侍者說道:“我來吧。
”
女侍者點點頭退去了一邊。
明鏡拿起案桌上的檀香,點燃插入香爐中,淡淡的檀香味飄散開來。
一個小巧的瓷缸中盛滿了清水,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指浸潤水中,正反浸濕,拿起一旁的淨布擦幹雙手。
做這一切的時候少女的神态格外的認真虔誠,幽幽的燈火落在她的眉梢眼尾,越發凸顯出少女的端莊沉靜,不由得讓人肅然起敬。
少女纖纖素手執起溫壺,倒入茶洗中,沸水一點點的洗過紫砂壺、公道杯、聞香杯、品茗杯,動作行雲流水又不乏安之若素,一群人盯着她的動作眼也不眨,每一幀都仿佛畫一般優美。
取過君針銀毫,撥弄到器具中,開始洗茶沖泡,這個沖泡非
常講究時間,幾秒十幾秒之差,茶湯的質量将會大大不同,為避免濃淡不均,茶湯倒入公道杯中,分别分杯。
少女很有耐心,每一個動作都優美至極,焦眉沒少陪着領導喝茶,那些上了年紀的領導就好這一口,就算練了十幾年專業的茶藝大師也做不到這麼完美吧。
沈舟笑道:“公道杯公道杯,世見何為公道?
”
焦眉愣了愣,隻見少女将公道杯中的茶湯分别分杯,眉眼沉靜恬淡。
“知足者水存,貪心者水盡,公道自在人心。
”
沈舟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公道自在人心。
”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對面跪坐的少女,神情是沈客從未見過的愉悅爽朗。
焦眉目光探究般落在明鏡身上,這少女耐心十足,不知從哪裡學來的這一手,讨了沈舟的歡心,真是厲害。
茶斟七分滿,少女雙手執托,奉到沈舟面前,姿态謙卑。
“沈先生,請。
”
沈舟輕嗅餘香,“瑟中帶苦,餘韻悠長,好茶,更是好手藝。
”
明鏡微微一笑,天邊銀月破了烏雲,月華皎潔流輝,卻不及少女眉間風流。
趙蘅和宋引章這樣的年輕人,難抵心潮澎湃,不由自主的看癡了。
焦眉蹙了蹙眉,笑道:“祝小姐打哪裡學的茶藝,這一手真不錯。
”
明鏡笑道:“師父喜茶道,山中隻有一套用了很久的茶具,那些清苦的歲月裡,閑來無事,便摸索着,熟能生巧罷了,不值一提。
”
對于她的身世,在座各位沒有不了解的,聽到這裡心底一片唏噓。
果然苦難最能磨砺人。
這時樓下傳來喧嘩聲,沈舟蹙了蹙眉,“怎麼回事?
”
沈客立即起身:“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