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束光
網絡輿論就如滾雪球,在背後推手的推動下,雪球越滾越大。一個名叫“瓦罐兒”的人發了一條微博,在茫茫的微博廣場中,猶如一顆石子投入大海中,濺起細微的漣漪。——警察竟然找到我姑姑家了,竟然真的要開始調查十三年前的失火案了,不會真有内情吧?佛祖保佑,千萬别出什麼事。這個瓦罐兒就是在最開始發照片的博主評論裡留言是十三年前失火案隔壁鄰居姑姑家的侄子,這條微博發出去沒多久,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紛紛在微博下留言問怎麼回事。這件案子當年雖然離奇,但警方消息壓的快,并未大範圍傳播開,如今被人抖摟出來,伴随着神秘的雪天,令這件案子忽然變得越發離奇起來。雪天、失火、滅門、令人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随着十三年的時光過去,一切早已塵埃落定,然而在又一次突如其來的雪天中,這件案子扒開積年的塵灰,鋪陳在陽光下,所有的醜陋、陰霾、将無所遁形。自從上次蔣春岚的事情後,網絡便加強了監管,不會再出現大規模的失控現象,一些較為敏感的地帶也增強了管控。這件案子并未在網上引起轟動,不過是一塊投入大海中的石頭,濺起幾滴浪花便歸于平靜。——車流緩緩往前移動,在下個路口終于疏通。十分鐘後,車子駛進冉家莊園。明塵眨眨眼睛,偷偷握緊明鏡的手。外邊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又走了有五分鐘,好像是上山的路。最終停在一座仿若宮殿般的建築物前,夜色中、燈火通明。明塵到底年紀小,心性不穩,看着面前巨大的城堡一般的宮殿,眼底閃過一抹驚歎。“二姐,你家好大啊。”明鏡牽起她的手:“走吧,外面冷。”明塵走了兩步,忽然一拍腦袋:“啊呀,蛋糕忘了。”杜澤一直開車跟在明鏡的車後邊,他早已提着蛋糕走了過來。“謝謝杜澤哥哥。”明塵笑容甜甜的接過。冉騰霄眸光微眯:“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嗎?”明塵揚起小臉,在芬揚的雪花中笑眯眯的說道:“不是哦,是二姐的生日。”冉騰霄訝然的挑眉,目光望向明鏡。明鏡已經轉身,走上了階梯。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她的身上,少女的背影孤絕飄渺,清冷出塵,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邊,像極了觀音坐下的金童玉女。“大小姐,您回來了,這兩位小妹妹,就是明塵和明提吧,長的好漂亮啊,像年畫娃娃一樣。”小花走過去忍不住捏了捏明塵和明提的臉蛋。明提下意識皺了皺眉,倒也沒顯露情緒。明塵眼眸彎彎,笑嘻嘻的說道:“小花姐姐好,你長的也很漂亮呢。”小花被誇的心花怒放,“小嘴兒抹了蜜嗎?真是甜死人了,姐姐太喜歡你了。”“我也很喜歡姐姐呀。”小花看到明塵手裡提着的蛋糕,“你們倆過生日?”糟糕、她沒有準備生日禮物。明塵不得不再次解釋道:“是二姐的生日。”小花一臉委屈的看向明鏡:“大小姐,你瞞我瞞的好苦,我都沒時間給您好好準備。”明鏡想了想說道:“我素來不過生日,是明塵嘴饞了。”明塵抱緊了大蛋糕:“二姐~。”嘴巴撅的可以挂油瓶了。小花笑眯眯的摸了摸明塵的小辮子:“大小姐不過,我們給她過。”明塵拼命點頭。餐桌上,早已擺滿了各色珍馐佳肴,看的人目不暇接。幾人在餐椅上坐下,今天的主位,是明鏡。一來今天是她的生日,今晚這頓飯她才是主角。二來她是冉騰霄的長輩,于情于理,她都該坐主位。在這方面,冉騰霄并不迂腐,相反,明鏡也不扭捏。一頓飯,其樂融融。明塵給蛋糕插蠟燭的時候犯了難,因為她并不知道二姐今年多少歲。索性她隻插了一根。點上火,明塵笑眯眯的推到明鏡面前。“二姐,許願吧。”餐廳的燈光忽然滅了,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獨明鏡面前搖曳着一簇微弱的燭光,映的少女的臉龐越發溫柔,透着神秘的美麗。明鏡看了一眼明塵,輕輕阖上雙眼。小花和冉騰霄明提眼也不眨的看着她。三秒鐘後,明鏡睜開雙眼,輕輕吹滅了蠟燭。明塵拍着雙手,用清脆的聲音唱起了生日歌,明提和小花
和聲,連冉騰霄也跟着哼了幾句。背後的落地玻璃窗外,是芬揚的雪花,少女眉目甯靜,淺笑安然。隔着長長的餐桌,冉騰霄的目光深深的凝望着她。“切蛋糕喽。”明塵拿着刀子又積極又興奮,在小花的幫助下,終于完美的切開了蛋糕。“最大的一塊給二姐,祝願二姐在新的一年開開心心、漂漂亮亮,健健康康……。”明塵皺起小眉頭:“哎呀忘詞兒了,總之二姐吃了這塊蛋糕,所有願望都會實現的。”明鏡雙手接過:“謝謝。”明塵給冉騰霄分了一大塊,“霄哥哥,我提前給您拜個年,祝您新的一年帥氣加倍、聰明加倍、财富加倍。”冉騰霄眉眼溫柔,笑着接過:“謝謝小妹妹。”從懷裡拿出一個紅包,塞到了明塵的口袋裡。“新年紅包。”明提深吸口氣,明塵這張嘴簡直了,她現在尴尬了。明塵笑嘻嘻:“多謝霄哥哥,祝您覓得如花美眷,早生貴子哦。”冉騰霄愣了愣,笑出了聲。冉騰霄又拿出一個紅包:“這是給明提的,你幫我拿給她。”明塵喜滋滋的接過:“我妹妹嘴笨,我替她謝謝霄哥哥了。”明塵又說了一串不重複的吉祥話,一貫不苟言笑的冉騰霄笑的合不攏嘴,小花都給驚到了,感慨明塵真是個開心果。明提偷偷翻了個白眼,誰是你妹妹。兩人沒有在冉家多逗留,明鏡送她們回了通和盛世。車内,明塵打開紅包,驚歎道:“是銀行卡。”第一次見到紅包裡包銀行卡的,太壕了吧。明提的紅包裡也是一張銀行卡。明鏡蹙了蹙眉。明提點着她腦袋,沒好氣道:“我真該把你剛才的谄媚樣兒錄下來,乞丐都比你有尊嚴。”杜澤看了眼後視鏡,“這是商行的黑金卡,無限額消費。”明塵手一抖,卡掉在了地毯上。明塵結結巴巴的說道:“無……無限額消費是什麼意思?”明提白她一眼:“傻子,能搬空江州的所有商場,你覺得呢?”能擁有黑金卡的,整個江州不超過十個人,而冉騰霄一出手就是兩張,還随手給了她和明塵。黑金卡是直接和身價綁定的,冉騰霄身家有多少,黑金卡就能透支多少,可以說,這個禮物實在太過貴重了,貴重的她和明塵根本承受不起。明塵慌了,“這……這也太壕了吧,二姐……。”明鏡将卡撿起來,重新放回紅包裡。“太貴重了,需要還給她。”明塵點頭:“我之前不知道這麼貴重,早知道我就不接了。”明鏡将兩個紅包放在包裡,眼神淡淡的看向明塵。明塵羞愧的垂下腦袋,早沒了之前的活潑,讷讷的說道:“二姐,我錯了。”明鏡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小辮子。“事無對錯,也無需自責,隻要你自己覺得對,那便是對的。”兩人本性善良,隻是天性使然,後天性格走向截然不同,明塵太活潑,而明提又太沉靜,如果兩人能中和一下,那便再好不過。然而性格的基調一旦形成,便再難改變,她們的童年在山中過着清貧的日子,日複一日,依舊保持着純真和善良,明鏡便已經覺得幸運了。如今下山、回歸紅塵,便不想再拘着她們的天性,她相信她教出來的孩子,是有良知和底線的。明塵吸了吸鼻子,抱着明鏡的手臂,整個人都快挂在她身上了。“二姐,你對我真好。”明提抱着明鏡另一邊胳膊:“二姐,霄爺對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她可不習慣叫他霄哥哥,那個男人明顯是看在二姐的面子上對她們好,明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明鏡笑着摸了摸兩人的腦袋,“你們啊,腦袋瓜裡整天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明塵從随身的包裡掏出手機,給明心撥了過去:“大姐肯定忘了二姐的生日,我要提醒她一下。”尴尬的是,電話打過去沒人接。“可能大姐正在忙,晚點再打。”大姐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風風火火暴脾氣的大姐了,生了一場病後,大姐的性格也變了。明塵不傻,她敏感的察覺到大姐的變化,但又想不出為什麼。韓素文一直沒睡,等到明鏡回來,立刻把她拉去一邊:“小姐,李娟昨天半夜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我中間給她打過幾個電話都沒接,不會是出事了吧?”祝湘湘的事情連累到
李娟,林清也不再信任她,早就把她趕出祝家了,李娟無家可歸,明鏡便收留了她。剛好前段時間小翠回老家照顧生病的父親,李娟留下來和韓素文一起照顧三個孩子的日常起居。韓素文跟李娟關系處的不錯,還挺擔心她的。明鏡安撫道:“别擔心,我找人問一問。”恰在這時,鄭青打來電話,明鏡看了一眼,拿着手機走去陽台。“李嶺和薄玉浔最近一直在查一個叫蘇音慈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誰嗎?”明鏡仰頭,望着從天而降的雪花,輕盈的落在發梢眉尾,沾濕了睫毛。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噪雜的火車站,人聲鼎沸,垂落的兜帽下,是女人驚慌卻難掩絕美的面容。她說:“是誰?”“這個女人查下去很有意思,如果找到她的下落,絕對是一場精彩的大戲,蔣家和薄家非得打起來不可,不過我覺得薄家太文雅了,肯定鬥不過陰險的蔣家人。”“咔嚓”明鏡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咬蘋果的聲音。“不過也不一定,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況且薄玉浔可不是兔子。”是盤起來的龍。“李婵醒過來,一切真相大白,可惜,她好像熬不過去了,我真的挺好奇結果的,你就不好奇嗎?”鄭青腦子裡亂糟糟的,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隻是連着最近幾天沒睡好覺,腦子也轉不動了,也就懶得去想。“李娟呢?”“她報案了,這還牽扯到了十三年前一樁失火案,一個死了十三年的人,忽然冒出來,故事會都不敢這麼寫,作為唯一的證人,警方肯定會保護好她的,别擔心了,我隻是覺得奇怪。”鄭青揉了揉眉心:“蘇音慈十三年前在江州失蹤,十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阿雨也是死了十三年了,根據時間線推進,兩人出事的時間驚人的相近。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不知為何,鄭青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她還要再仔細捋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線索。十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明鏡笑了笑:“所有人都執着于過去,然而所謂真相又能改變什麼呢?”“你這就是學佛學空了,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畢竟那是你自己的追求,但是十三年前的真相,必須要查清楚,不能讓無辜的人蒙受冤屈,更不能讓逞惡的人逍遙法外。”鄭青接着說道:“隻有什麼都不做,才無法改變,比如蘇音慈,如果她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呢?也許在這件案子中,有更多的受害者,十三年過去,她們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默默隐忍着,等待着一束光的到來,你可以不是這束光,但不能阻止這道光。”明鏡頓了頓,目光漸漸幽深。你可以不是這束光,但不能阻止這道光。她的那道光,又在哪裡呢?正在扒手機的明塵看着熱搜凝眉陷入了沉思。江州上一場大雪來自十三年前。為什麼會是十三年前?難道大姐記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