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内。
窦禦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看着他不過一日便花白了的頭發、佝偻了的腰身,皇上很是同情,賜了座,讓張公公扶他起來。
窦禦史不起,涕淚橫流,“老臣懇請皇上替老臣做主,拿下殺害唯兒的兇手,以慰唯兒在天之靈。
”
前幾日皇上上吐下瀉,一直鬧騰了兩日才止住,今日身體還有些發軟,強撐着來見他,聽完他的話,起身,過來他面前,親手攙扶他,“窦愛卿啊,此事朕聽說了,就憑窦唯和張澤起過沖突,便定下他殺了人,确實牽強了些,你先起來,朕會命京兆府好好查辦此事的。
”
縱使窦禦史有一千、一萬個不甘,皇上親自下來攙扶了,他也不得不起來。
坐在圓凳上,依舊是痛哭流涕,“皇上說的,微臣想過,可唯兒在京中這麼多年,确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又怎麼會比無緣無故的被人殺害?
”
“這麼說,窦愛卿是認定了那個張澤是殺人兇手了?
”
“是。
”
窦禦史回答的毫不猶豫,“除了他,不會有别人了。
他被戰王爺庇護着,京兆府拿他毫無辦法。
”
皇上眉頭皺了皺,“你的意思是戰王爺幹涉了審案?
”
“是。
”
皇上不悅了,看向張公公,“張德,可有此事?
”
張公公不偏不倚的回答,“今日京兆府審案,戰王爺和戰王妃确實參與了。
”
“胡鬧!
”
見皇上發怒,張公公又趕忙道,“大皇子和窦禦史也去了。
戰王爺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倒是窦禦史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惹怒了戰王妃。
”
“說了什麼?
”
張公公把窦禦史的原話說了出來,皇上聽的也變了變臉色,“窦愛卿,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如此口無遮攔呢?
”
窦禦史慌忙起身,臉上還帶着淚痕,“微臣當時也是氣糊塗了,說話是不好聽了些,但這些都是事實,微臣并沒有捏造。
”
“你呀,你呀……”
皇上搖着頭,“你身為禦史,平日裡對上朕的時候,可是冷靜自持的,一條條,一件件,列舉的清楚,怎麼在自己身上就犯糊塗了呢?
”
他話裡有話,窦禦史雖然還在怒恨當中,卻依舊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當下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皇上恕罪,微臣确實糊塗了,微臣這就回去,收集證據。
”
……
白夫人來到禦史府,見窦夫人憔悴了好多,完全不複平日雍容華貴的模樣,勸她,“妹妹,你節哀順變,保重身體,唯兒在地下,也不會希望你如此的。
”
窦唯死了,窦夫人覺得自己也随他去了,哪裡還講究什麼儀容。
聽她提起窦唯,再次悲從心來,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白夫人也陪着她掉眼淚,哭了足足有一刻鐘後,兩人才止住。
白夫人親自幫窦夫人擦拭眼淚,“妹妹,聽嫂子的話,别再哭了,好好的保重身體,找到殺害唯兒的兇手,為他報仇!
”
“嫂子。
”
窦夫人猛然一把抓住他,嘶啞着嗓音,“你幫我,你一定要幫我。
”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白夫人還是先應下,“好好好,我幫你,我幫你。
”
窦夫人抓着她的手不放,“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讓他兒子殺了我的兒子,好為當年……”
白夫人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臉色也蒼白了幾分,“妹妹,你莫不是魔怔了,說的什麼話。
”
說完,見窦夫人的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訓斥,“看着幹什麼,還不滾下去!
”
丫鬟們不敢再聽,急忙退下去,緊緊的關上了門。
白夫人這才松開手,語氣責備,“妹妹,你莫不是魔怔了,怎麼會提起當年。
”
當年之事,她們兩人早就立下盟約,誰也不許提起,因為一旦被人知道了,她們兩人誰也不會有好下場。
窦夫人顯然被窦唯的死刺激的不輕,緊抓她的手,“我沒用魔怔,那個殺人兇手就是她的兒子,她來報仇了。
”
“好了!
”
白夫人猛然拔高了聲音,希望能喚回窦夫人的理智,“你不要胡思亂想,天下哪裡有那麼巧的事?
我看你需要好好睡一覺,有什麼話咱們睡醒了再說。
”
“不,嫂子,你聽我說,絕對是她!
你幫我,幫我除掉她,我不想看到她,一輩子都不想。
”
看着她幾乎癫狂的模樣,白夫人耐下性子哄,好久才把她哄好。
喊了她的丫鬟進來,扶窦夫人去休息,自己也坐着馬車回府。
一路上,窦夫人的話在她耳邊不停的回蕩,白夫人越想越害怕,激靈靈的打着冷顫,等馬車到了府門口停下,她坐在馬車上好久還沒下來。
丫鬟不放心,撩起車簾,見她白着臉色坐在馬車内,一動不動,駭了一跳,“夫人,您怎麼了?
”
白夫人被這一聲吓得哆嗦了一下,愣愣的看了她幾眼,才回過神來,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訓斥,“亂叫什麼,我正在想事情而已。
”
丫鬟不敢吱聲了,伸出手攙扶着她下了馬車。
白夫人腳有些軟,伸出手,讓丫鬟攙扶,“我腿有些麻,你們扶我進去。
”
丫鬟們扶她去了花廳,白夫人坐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才緩過神來,喝了一盞茶,壓了驚後,問丫鬟,“老爺和少爺呢?
”
“老爺去了書房,少爺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
“去把少爺叫來,就說我找他有事。
”
丫鬟跑去請人,不大一會兒工夫,白覃随着她過來。
白夫人讓他坐下,給他說去了禦史府的事,“你表哥的死對你姑姑打擊太大了,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幸虧我今日過去,開導了她一番,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
白覃道,“幾年前,姑姑和姑父送走了表妹,現在又送走了表哥,連翻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擱誰身上也會撐不住的,娘若是有空,以後經常過去開導姑姑,免得她真的出了事。
”
“這我知道。
”
白夫人觀察着他的神色,突然轉換了話題,“對了,覃兒,你還沒告訴娘,你和你爹前幾日去平陽縣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