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紹誠此時就像是一個罪人似的,釘在那等着被判刑。
助理幫忙解釋。
“小姐,不是這樣的,我們接到消息第一時間就來醫院了……”
“他既然知道我媽出事,來醫院的途中為什麼不把我帶上?
”
助理嘴唇動了動,整件事中,這一點就成了纰漏,而且偏巧就被淩暖青給逮住了。
“淩先生也是怕您受不了,想要等人搶救過來後再通知你。
”
“可他沒有把人救過來!
”
淩紹誠現在才知道,在這道鬼門關之前他也不是萬能的,袁瑛的命是多少錢都換不回來的。
“難道你真以為你媽的事,跟我有關嗎?
”
他們相處了這麼久,淩暖青對他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絆腳石嘛,現在如你所願,被你搬開了。
”
淩紹誠一語不發,淩暖青轉身回到那張床前,她低下身将腦袋趴在袁瑛的胸前。
那裡沒有了溫度,沒有了起伏,更沒有了心跳聲。
淩暖青還沒好好來得及享受,就重新變回了一個孤兒。
“我現在情願你一直沒有找到我,這樣你也不會出事吧?
我也……還有媽媽啊。
”
她緊握住袁瑛的雙臂,眼淚簌簌往下掉,“這樣我就還有個念想,我會以為我爸媽都還活着,隻是我還沒有找到罷了,這樣我才能有希望啊,媽媽——”
淩紹誠走過去,輕握住淩暖青的肩膀,誰遇到這種事都不想聽到安慰的話,除了讓死掉的人能活過來之外,别的話都是最虛僞的。
可是,這是她必須要經曆的,接受不了也隻能接受。
淩暖青拉着袁瑛的衣角,淩紹誠強行将她的手掰開,“你媽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
“她看不見了,看不見了!
”
淩紹誠抱緊淩暖青的肩膀,将她緊緊地壓在懷裡,“你還有我。
”
她覺得這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一句話,他以為他是誰?
男人怕她受不了刺激,強行将她帶到了搶救室外,憤怒和悲傷的情緒壓過去後,淩暖青又安靜了下來。
“暖暖,剩下的事我來解決,我們先回家。
”
她朝搶救室的門口看了眼,淩紹誠強行将她拖走了,哪怕是關着她也好,拘着她也罷,就是不能讓她再看到袁瑛這副模樣。
警方那邊還在調查,一有結果會立馬通知他們。
任苒和淩呈羨當天就得到了消息,兩人來到金尊府時,已經是晚上了。
淩紹誠坐在客廳内,聽着腳步聲來到身後,就連頭都沒有回下。
“她人呢?
我想去看看她。
”任苒沖旁邊的傭人輕問道。
“小姐在樓上,誰也不肯見……”
傭人說完話快步進了廚房,要給二人去沏茶。
淩紹誠雙手交握,此時的他沉浸在一種焦躁内,“任苒。
”
“大哥,何事?
”
“一定要幫我保住她肚裡的孩子。
”
任苒和淩呈羨對望眼,“她懷孕了。
”
淩紹誠身子再度往下輕彎,“她現在很傷心,這樣下去該怎麼辦?
”
任苒倒是第一次從淩紹誠的嘴裡聽見‘怎麼辦’三個字,“她怎麼想的,她想要這個孩子嗎?
”
淩紹誠眼眸内一沉。
“你這話什麼意思?
”
“沒什麼意思,當醫生習慣了,孩子的去留問題總要先征求一聲。
”
“那是她的孩子,她為什麼不要?
”
淩呈羨走到一側的沙發旁邊坐下來,“你這麼激動幹嘛?
我們好心好意來探望。
”
淩紹誠的表情不見有絲毫的松動,“你一定要幫我保住這個孩子,還有,出了這個門不能告訴任何人,我怕倪蕾容不下她。
”
“倪蕾一心一意想給淩家拼個長孫,你倒好,暗度陳倉啊,依着倪蕾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這事,你的後院肯定起火……”
“老四,你最好别添亂!
”
淩呈羨眼見任苒要往樓上走,卻有些不放心,“你當心點。
”
“好。
”
任苒來到二樓,她走到淩暖青的房間跟前,門已經被她反鎖了。
任苒擡手敲了兩下。
“暖暖,是我。
”
樓下客廳内,淩呈羨目光緊盯着樓梯口,确定任苒已經離開後,這才沉着臉問道,“你老實跟我說,她母親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
淩紹誠眉頭緊擰,“連你也這樣認為?
”
“換了别人也就算了,可是你……”淩呈羨表情不明地盯着男人看,“你又不是做不出來。
”
“那是她的生母,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害了她的性命。
”
“她應該恨死你了吧?
”
淩紹誠手指掐壓着自己的手背,這話是沖着淩呈羨問的,卻更像是在問自己。
“她為什麼要恨我?
”
淩呈羨聳了聳肩膀。
“女人的恨,有時候你也弄不懂,你要這麼想,她接受不了現實的時候總要找個人怨怪才行,不是你就是她。
與其恨她自己,還不如恨你呢。
”
“你可真是過來人。
”
淩呈羨不否認,誰不是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呢?
任苒上去了好一會,這才下來,淩紹誠聽到腳步聲,有些焦急地起身。
“她怎麼樣了?
”
任苒輕搖下頭,“什麼都沒說,隻是一個勁哭,哭到精疲力竭就躺下了。
”
“這樣下去,身體非垮了不成。
”
“人都有一個哀傷期的,她要是不肯釋放出來,那才麻煩。
”
任苒和淩呈羨沒有久留,回去的路上,她沖着淩呈羨說道,“我跟她說,想不想離開這兒,我可以幫她,她說不用。
”
淩呈羨眉頭一動,“你看看人家,心都被老大給捂熱了。
”
不像任苒這樣冷酷無情!
任苒卻隻是扯動下嘴角,“我覺得不是,她的眼神那麼狠,不可能不想走。
說到底是怕連累我吧,不想把我牽扯進去。
”
淩紹誠在客廳内坐了許久,傭人從廚房出來。
“淩先生,吃點東西吧?
”
他一語不發,轉身上了樓,男人的腳步聲一個個印在冰冷而堅硬的地闆上。
他很快來到淩暖青的房門跟前,他沒敢進去,隻是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貼在門闆上。
裡面已經聽不到哭聲了。
即便這樣,他還是不能進去。
淩紹誠将前額抵着她的房門,在外面久久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