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呈羨回到清上園時,都已經是晚上了。
他關門進屋,沒看到任苒的身影,淩呈羨走到廚房跟前,傭人見他過來忙打了聲招呼。
“晚飯做好了,要叫少奶奶下樓用餐嗎?
”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
傭人想了想道,“吃中飯的時候。
”
淩呈羨朝樓梯口看眼,“帶什麼東西回來了嗎?
”
“沒有,空着手回來的。
”傭人還在炖湯,想要回廚房,淩呈羨卻跟有問不完的話似的,“她情緒怎麼樣?
”
情緒?
傭人惆怅了,她隻懂做菜,不懂什麼情緒啊。
“還行。
”
“什麼叫還行?
”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哭了嗎?
”
“沒有啊。
”好好的幹嘛要哭。
淩呈羨靠在那,他回來時都做好準備了,打算看一看清上園再次被掀個底朝天的樣子,沒想到卻是這樣平平靜靜的。
可風平浪靜之下必有作妖,他不信任苒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連他都覺得阿列這件事做的過分了,可他這不是沒攔住嗎?
淩呈羨拾起腳步要往樓上走,上了一半的台階,看到任苒正要下來。
他當然不會不打自招,撞到槍口上去解釋,“什麼時候回來的?
”
“晚飯好了嗎?
”
“好了。
”
任苒從淩呈羨身邊走過去,他看眼她的臉色,波瀾不驚,鎮定自若,眼睛也挺正常的沒哭腫。
兩人坐在餐桌前,淩呈羨最近為了傅城擎的事也沒吃好過,整個人看着瘦了一圈,他夾了菜正在尋思着找什麼話題開口,就聽見任苒說道,“淩呈羨,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這樣算了吧?
”
他朝她看了眼,任苒夾了個蝦放到他碗裡,“霍禦銘的骨灰我沒拿到,可沒拿到就沒拿到吧,人都死了,計較這麼多做什麼呢?
”
淩呈羨将碗放到桌上,頓時覺得有些吃不下了。
“現在不少人還流行海葬呢,骨灰的事,我想得挺開的。
”
淩呈羨聽到這話,懸着的心落了空,好像有人撕開了密布的陰雲,盡管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但他能肯定那些都是好走的路。
半個月的時間在指縫間匆匆溜走,任苒不是在忙着看診,就是去家裡照顧奶奶。
淩呈羨回來換了套衣服似是要出門,“一會你好好吃晚飯,我晚點回來。
”
“你要去哪?
”
“跟朋友出去趟。
”
他最近一個應酬都沒有,傅城擎的事令他們這幫人元氣大傷,淩呈羨自然也沒那個心情。
“哪個朋友啊?
”
淩呈羨不着痕迹看眼她的臉色,“阿列過生日,原本是不想辦的,但家裡人執意要操持,就擺了兩桌。
”
“你怎麼不帶我一起去?
”任苒神色頗認真地問道。
淩呈羨走到了她的跟前,“你想去?
”
他們之間也算是結過梁子的,淩呈羨自然想着能避開就避開。
“以後總要見面的,要麼你不跟我在一起,要麼你和他連朋友都别做。
既然兩邊都放不下,你不覺得我跟阿列需要和解嗎?
”
淩呈羨趕緊順了她的話說,“對,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别跟他置氣。
”
任苒肯融入進他的圈子裡是最好的,淩呈羨給她選了身衣服讓她換上,“外面降溫,多穿點。
”
一腳踩進院子,涼風撲面襲來,她穿了條裙子,下面擋不住風,任苒畏寒,隻好将外套攏緊。
“冷嗎?
”
“還好。
”
清上園内繁花似錦,花期一過,滿院子的熱鬧自有下一波接上,花謝花開花滿天,可人死了就真的沒了。
霍禦銘的骨灰就算落在這些花草之上,也比被丢棄在那種髒污的地方要好。
阿列沒請多少人,都是些親近的朋友和同事,家裡人為了讓他們玩的盡興,也沒出席,說是晚上跟他一起吃頓飯就行。
阿列看到任苒時,臉色并沒有好看到哪裡去,但淩呈羨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四少,嫂子。
”
“你這是不歡迎我啊。
”
“我哪敢,”阿列當着淩呈羨的面可不敢開罪任苒,“我求之不得呢,這不是怕你心裡有膈應,要不然我早親自登門去請了。
”
“我有什麼膈應啊?
”任苒口氣軟糯,好像真不知道似的。
淩呈羨沖阿列掃了眼,“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
阿列嘴上答應着,“是,嫂子最是大度,别跟我計較。
”
他在這個女人身上吃過幾次虧,也算是摸透了她的脾性,她能讓霍禦銘的事随随便便過去嗎?
怕是難吧。
兩桌人相繼入席,阿列左手邊的位子空缺着,他将碗筷規規矩矩地擺好,還倒上了酒。
任苒輕問一句,“還有人沒到嗎?
等等他就是了。
”
阿列神色微僵硬,淩呈羨将手落到任苒的靠背上,上半身往她跟前湊,“這是給傅城擎留的。
”
“噢。
”她輕睇眼,“你們還相信這種呢?
”
阿列将酒瓶放回桌上,任苒可能是怕他誤會,便解釋了句。
“我當醫生這麼些年,看習慣了這種事所以想得比較開。
阿列,人死不能複生,今天是你生日,你要開心點。
”
阿列勉強扯動嘴角。
“謝謝嫂子關心。
”
她一字一句都在往他心裡紮,可他抓不到她話裡的把柄,隻能自己偷偷的懊喪。
包廂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服務員抱着個精美的禮盒走進來,四四方方的盒子外面還加了層包裝紙,封口的地方插了朵鮮豔欲滴的花。
“您好,這是有人送來給您的,說是生日禮物。
”
阿列站起身接過手,掃了包廂内的衆人一眼。
“誰送的?
老實交代。
”
任苒手肘朝淩呈羨輕推下,“你看看别人的心思,我們卻是空手來的。
”
“禮物我早兩天就送他了,又不是過來白吃。
”
“趕緊打開吧,我們好奇得很呢……”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麼稀罕物件。
”
服務員取了把剪子過來,阿列将封口剪開,淩呈羨和任苒都是坐着的,看不到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阿列拆開了盒子一看,卻是吓得倒退了兩步,腿一下撞在椅子上,跌跌撞撞将那椅子都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