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怔怔地站在那裡,不敢去看那個樓道口,小區裡有深夜晚歸的人,一看這陣勢就知道出事了,這會站定在單元樓的門口正在拍那輛警車和救護車。
很快,業主群内就有消息炸開了。
“怎麼回事,我們小區出大事了?
”
“誰家有人受傷了嗎?
”
“受傷不可能還出動警車吧?
”
“我的天哪,不會有兇殺案吧?
”
看在别人眼裡終究不過是熱鬧罷了,雨水順着淩呈羨的臉部輪廓蜿蜒而下,阿列的眼淚也被雨沖刷幹淨,一雙眼睛卻是通紅通紅的。
“走吧。
”
阿列捏緊了拳頭,不甘心極了,淩呈羨手掌按在他的腦後,“一會說不定就有記者過來,你還想露臉嗎?
”
“記者?
”阿列現在什麼都接受不了,“不行,不能讓記者拍到他那個樣子。
”
“傅家大事小事都能壓得住,可這次不一樣,傅城擎不是出了風流的荒唐事……”
他死時的模樣不至于見報,可死訊肯定會傳出去,而且是滿城皆知。
“我要去找霍禦銘,我……我現在就去找他!
”阿列恨不得這一刻就把人扒皮抽筋,要了他的命!
淩呈羨走後,任苒一直沒睡着,她開着床頭的燈,一頁頁翻動手裡的醫書,卻好像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樓下傳來陣聲音,聽動靜應該是淩呈羨回來了,果然沒過多久,任苒就聽到有腳步聲走近,很快有人推門進入卧室。
她看到淩呈羨的樣子時吓了一大跳,他渾身濕透,像是被人丢進河裡再重新撈了起來。
“你怎麼了?
”
淩呈羨結實的胸膛在濕透的襯衣下起伏,一道水漬淌過他的下颔流入他頸間,任苒看到淩呈羨喉嚨口滾動下,蜿蜒的水漬鑽進了他的領口内。
“沒什麼。
”
任苒聽他這樣說,也就不再問了,“那你趕緊去洗洗睡覺吧。
”
他這副模樣,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可任苒卻僅僅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對付他了。
“任苒,你知道今晚出什麼事了嗎?
”
“不知道。
”要不是阿列深更半夜跑到清上園來,她這會還在做夢。
淩呈羨開始解上衣的扣子,看到任苒低下頭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書上。
“傅城擎死了,被殺了。
”
任苒翻頁的動作頓住,但也沒有太多的吃驚,隻是淡淡應聲,“噢。
”
“被曹二少的那位新婚妻子給殺了。
”
任苒聽到這話,合起手裡的書,“我好困,我先睡了。
”
淩呈羨扯下上衣,看到任苒躺到了床上,将被子拉高些,“你趕緊去沖個熱水澡,會生病的。
”
“任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
任苒将右手臂枕在腦袋下面,“我知道他遲早有天會出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
“為什麼?
”
任苒神色輕松,傅城擎死不死的跟她沒什麼關系,“他沒有給别人留過活路,那别人為什麼一定要對他手下留情呢?
之前沒人動他,或者說動不了他,是因為沒人願意豁出去自己的命拉着傅城擎一起死,現在碰到個心灰意冷的曹太太,傅城擎死得并不冤。
”
淩呈羨知道任苒說得沒錯,可這些冷冰冰的話語剮得他難受。
為了任苒當年骨髓被搶的事,淩呈羨跟傅城擎已經斷了關系,可絕交是一碼事,他死了又是另一碼事。
任苒看着淩呈羨的樣子,眉頭微蹙,他不會是妄想從她臉上看到什麼可惜之情吧?
“淩呈羨你别忘了,我跟你說王小姐自殺丢了命的時候,你的表情比我還要冷漠。
”
因為不相幹,所以才會無動于衷,再說傅城擎算是死有餘辜了。
“我要是說這件事跟霍禦銘有關呢?
”
任苒心裡微微咯噔一下,“那也情有可原,雖說死者為大,可傅城擎做的那叫什麼事?
他把人活生生逼死了,現在家屬去找他算賬,于情于理也說得過去。
”
“那我作為傅城擎的朋友要找霍禦銘報仇,你也能理解的,是不是?
”
任苒心頭有點亂,一團亂麻攪在一起還未解開,“這件事,你是要管到底的?
”
“任苒,這次不一樣。
”
傅城擎死了。
“好,我能理解,我睡了。
”任苒覺得燈光刺眼,哪怕隻是床頭一點蜜色的亮光都令她眼裡刺痛無比,她伸出手将燈給關了。
淩呈羨站在黑暗裡,任苒聽到窸窣的脫衣服聲音傳到耳朵内,他進浴室洗澡的動靜她也聽得清清楚楚。
淩呈羨出來後也沒睡,他們這幫人一塊打打鬧鬧的長大,傅城擎為了淩呈羨真沒少做壞事,淩老爺子管教的嚴誰都知道,傅城擎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替你做,想打誰想弄誰跟我說一句,我家老爺子不會打我。
”
四年前,他覺得任苒這個禍害死了,對淩呈羨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擅作主張瞞着他任苒得了重病的事,傅城擎可從來沒覺得後悔過。
任苒睜眼躺在床上,她也睡不着,傅城擎死了,那剩下的這幫人八成是想逮着霍禦銘飲血洩恨了。
可淩呈羨說動手的是曹二少的太太,那為什麼霍禦銘還會被牽扯其中呢?
淩呈羨去陽台上抽煙,任苒坐起身,看到他正在打電話,這些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霍禦銘身邊能信得過的人也就隻有沈琰。
如果淩呈羨真的想讓他們死,說不定連一個死訊都不會傳出來,這世上人這麼多,消失的不過是兩個沒有親人的人罷了,誰會想到去找他們?
任苒聽到有腳步聲進來,盡管關了燈,但她還是閉上了眼睛。
淩呈羨走近,在床沿處坐定下來,輕微往下陷的感覺令任苒心裡一空,很想抓住什麼東西似的,生怕自己會掉下去。
他身上有很濃的煙味,手朝任苒的臉摸過去時,殘留在指尖的那股味道更加濃烈。
任苒強忍不适,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淩呈羨的手指觸摸到她的臉,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但他一語不發,隻是重複着摸她臉的動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