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認真的嗎？
”

　　“我的口氣像是在開玩笑嗎？
”

　　淩暖青仿佛被人在身後猛地推了把，全身墜入冰窟，“整什麼容啊，大大小小的醫院我都跑遍了，沒用的……”

　　“我給你安排最頂尖的醫生。
”

　　“萬一我眼睛瞎了，對吧，得不償失啊。
”

　　“放心，真要到那一步，我給你換假眼。
”

　　淩暖青是欲哭無淚，“淩先生把我留在身邊做什麼？
做情婦嗎？
”

　　“都行。
”

　　淩暖青冷得牙關都在發抖，“我可不想冒這樣的風險，眼睛要是瞎了，我還能有什麼指望？
”

　　“你的人生都爛透了，本來也沒什麼指望。
”

　　淩紹誠丢下的話就不是在商量，他走到路邊，車子開上前來，明越下來替他拉開了車門。

　　淩紹誠将手裡的黑傘遞給淩暖青，“你在家準備準備，等醫生那邊排出時間，我就讓人來接你。
”

　　“不用……”

　　助理已經将門關上，淩暖青上前步，在車窗上拍了下，“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的臉是我自己的，你莫名其妙。
”

　　助理聽到這，隐約也猜到淩紹誠方才說過什麼，他居然已經執拗到了這樣的地步。

　　淩暖青的生活完全被打亂，出去躲避的日子不好受，好不容易溜回來，可所有的事情又被倪蕾那一撞給撞亂了。

　　車子啟動離開，淩暖青在後面追了幾步。

　　助理視線盯着後視鏡，“淩先生，您要帶她去醫院？
”

　　“把她臉上的胎記去了，這樣就不用成天戴着那張破面具。
”

　　“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是小姐，難不成……您想把她的臉也變成小姐的？
”

　　淩紹誠沒有這個打算，更沒有這麼無聊，“她不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

　　“但她這身份，您想把她帶回去嗎？
”

　　淩紹誠打開手機，屏保是一張少女的照片，仰面曬着日光，頭戴一頂草編的遮陽帽，睫毛細長濃密，有枝條的影子跳躍在她臉上。

　　淩紹誠手指在她的嘴角處輕撫下，“我要是這輩子都找不到她，怎麼辦？
”

　　“但别人終究是别人。
”

　　“我又不要跟她過日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就行了。
”

　　明越還想說什麼，但他最是清楚淩紹誠的性子，就因為他的一句看看，就要淩暖青犧牲掉身邊所有的圈子，從此以後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這世上，論卑鄙無恥之事，隻有别人想不到，而沒有淩紹誠做不到的。

　　淩暖青在街上走了許久，衣服幾乎都要濕透，兜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她回過神後這才接通。
“喂，竹子。
”

　　“你——”範筱竹在那邊想破口大罵，但終是不舍得，“我就差要報警了！
”

　　要不是因為淩暖青的身份實在見不得光，她早就報警去找人了。

　　“我沒事了。
”

　　“那剛才有事，是嗎？
”

　　“别擔心我，我什麼本事最大啊？
那就是化險為夷。
”

　　“拉倒吧你！
”

　　淩暖青握緊手裡的傘柄，聲音黯下去，“你跟蘇姐說一聲，我現在不回去。
”

　　“你要直接回家嗎？
”

　　“不。
”

　　範筱竹似乎是猜到了，“你現在去那裡嗎？
聆聆估計都睡了。
”

　　“沒事，我就去看一眼。
”

　　淩暖青在路口攔了車，馬路上車子已經很少了，但她還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跟蹤。
她沒有坐車直接去目的地，而是到了地鐵站，換乘之後走了一段路，這才來到一家私立的幼兒園。

　　此時，幼兒園的大門緊閉，淩暖青摸出手機給小聶老師發了條信息。

　　很快有人從樓上下來，小跑着到了門口給她開門，“怎麼這個時間點來了？
”

　　“心裡想的厲害，就來了，他睡了嗎？
”

　　“看了會故事書，自己就睡下了。
”

　　淩暖青跟着小聶老師快步往裡走，來到三樓，經過了一排冷清黑暗的教室，淩暖青的腳步越來越急促。

　　小聶老師将她帶到一間屋子跟前，“你自己進去吧。
”

　　“太謝謝你了，你趕緊去休息吧。
”

　　淩暖青走進了一間小屋子内，這家私立幼兒園裡安排了住宿，但是住在這的孩子很少。
畢竟都有人接送，那麼小，也都是家裡的寶貝疙瘩，誰會放心讓他在學校過夜呢？

　　床上傳來窸窣聲，燈是關着的，淩暖青剛要去摸向開關。

　　“媽媽？
”

　　黑暗中傳來一陣軟糯的童音，淩暖青的眼淚已經忍不住了，床上很快有亮光點了起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推開了被子，“媽媽！
”

　　淩暖青快步過去，剛坐下來就被摟住脖子，男孩将臉不住往淩暖青的臉上蹭。

　　“我好想你啊，我是不是在做夢？
”

　　淩暖青手臂攬過去抱緊他，另一隻手掌不停地揉着男孩的後腦，“聆聆，媽媽也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

　　“你什麼時候能接我走？
我想跟媽媽一起住。
”

　　淩暖青喉間酸澀難耐，親着男孩的臉蛋，但戴着的面具很礙事，他将手伸過去，想要解開她腦後的帶子。

　　“聆聆乖，媽媽太醜了。
”

　　“媽媽不醜，最美了，”男孩解下淩暖青的面具，她想要伸手擋一下，他按住了她的手腕，“今天小聶老師送我的兔子燈，好看嗎？
”

　　“好看。
”

　　“以後媽媽來的時候不用開大燈，我把兔子燈給你亮起來。
”

　　淩暖青眼圈發紅，男孩起身靠向她，在她眼皮上親吻下，“媽媽不醜，是我最愛的媽媽。
”

　　這麼多年來，她都沒法将孩子帶在身邊撫養，送出去的時候就像是在割肉，一刀刀，一道道地淩遲，想念的時候整晚都睡不着覺，可她太害怕失去了。

　　如果被淩紹誠知道有孩子的存在，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他這麼多年來跟倪蕾都沒有一個自己的骨肉，如果真要硬搶的話，淩暖青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臉，淩暖青一次家長會都沒敢出席過，她手指撫過孩子的眉眼，“聆聆，我們要搬走了，可以嗎？
”

　　“走，去哪？
”

　　淩暖青勉強勾了抹笑，“讓媽媽回去好好想想，這兩天就走，好嗎？
”

　　男孩想到那些朋友，猶豫了下，但僅僅隻是一下下，“好，媽媽去哪，聆聆就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