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往事如梭
她身形得體,施施然而立,身材纖長,得體的站姿無半分刻意而為之,似是生來如此,世人說,美人在骨不在皮,這句話,與他們眼前的沈清頗為貼切。
許是樓上一群人目光太過熱切,沈清立于一側,不自覺的向邁步過來的陸景行靠攏了一步。
“先生,晚餐備好了,”南茜見衆人久久不能回神,便出聲打破了一室靜寂,自家太太的容顔,确實是世間少有,但衆人如此打探,也着實是沒有規矩。
“咳,”徐涵見此,在身後捂唇輕咳了聲,這才将衆人思緒拉回來。
而後一陣尴尬,紛紛捂唇咳嗽,“吃飯吃飯。
”
當事人沈清未覺有半分不妥,反倒是陸先生面上有些許不悅。
牽着她往餐室而去時,低聲附耳道“就該讓你帶層面紗出來。
”他如此強勢霸道,又豈會讓自家妻子遭人如此觊觎。
沈清聞言,擡眸望了他一眼,眸中帶着某種不明思緒陸景行這人,怪得很,分明是他提議一起用晚餐,這會兒倒是嫌棄她來了?
思及此,她心中不悅,想收回手,卻被他握的更近。
見她面容清談,沒了剛才躲着衆人視線的那番俏皮,輕歎一聲,怎會不知曉她心中所想,“開個玩笑。
”
算是解釋。
彼時陸景行與沈清坐于沁園餐室主位,一幹成員坐在下位,分布得當,智囊團成員有人起頭言語,随意聊着近幾年國外形式變化,陸景行大多時候都是傾聽,傾聽之餘不忘伺候沈清吃飯。
舉止平常的似是每日常态。
陸景行每每同沈清用餐,都會顧着她,今日也不例外。
衆人一番言語下來,見陸少未說半句言語,便齊刷刷将眸子射向他,卻見他正在伸手兜湯,而後将湯碗放在太子妃跟前,還低聲言語了句什麼,隔得遠的人未聽清,可隔得近的人着實是愣住了。
陸少叮囑她,小心燙。
陸景行天生權貴,喊着金湯匙出生,飲食起居這等小事自小由傭人伺候,與他而言,做這些事情,是浪費時間。
可如今,他卻一邊傾聽成員之間的淺談,一便伺候這位婚後數月仍舊給他冷臉的妻子。
見沒了聲響,他冷眼掃過在場衆人,衆人尴尬不已,将視線收回來,而後一本正經恢複剛剛淺談的氛圍,思維跳躍極快。
這場桌子裡,最難受的,隻怕非沈清莫屬了。
她不喜與人交談,便自然也沒想插入到他們的聊天中。
她飯量半碗足以,可今晚,陸景行在一側一邊聆聽衆人淺聊時,一邊往她碗裡夾着菜,吃?
已經飽了,不吃?
在外人面前是否太不給他面子?
陸景行一筷子一筷子間隔下來倒覺沒什麼,反倒是候在一側的南茜覺得稍稍有些。
過了。
不知先生時無意為之,還是有意為之。
沈清輕颔頭顱聽着他們談論國内外局勢,偶爾聊聊八卦,秉持着主人不宜過早離席的原則,陪着他們淺坐着。
直至陸景行一筷子青菜放進碗裡,她握着筷子的手狠狠一頓,還有?
原以為吃完最後一點就止住了,可哪裡想着陸景行還锲而不舍的往她碗裡夾菜,見此,她捏着筷子的手緩緩放在一側,意思明了,她吃飽了。
停筷止食。
陸景行似是才注意到她,見她面容不悅。
輕挑眉,惱了?
陸景行見此,也停了手中筷子,伸手扯出兩張紙巾遞給她,沈清接過輕緩擦拭唇角,而後将擦拭過的紙巾疊好,放在桌面上,如此舉動讓衆人不免錯愕,這女子,好生妥帖細膩。
“去院子裡走走,”陸景行說。
許是知曉他今晚無意中給喂得多了些,便吩咐她去消消食。
她緩緩起身,舉止得體大方朝衆人微微颔首“各位慢吃。
”
她話語不多,可謂很少,但僅是短短四個字讓衆人再度驚愕。
柔情綽态,媚于語言她姿态優雅妩媚,舉止溫文娴靜,情态柔美和順,語辭得體可人。
如此女子,世間難得。
京城屈指可數的世家子女中,都鮮少有如此優雅姿态,她簡短一句話,溫婉淺淡,似夏日清泉,沁人心脾。
陸景行将視線投向南茜,南茜見此緩步跟上去。
随着她出了餐室,許是隔得太近,她竟然聽見前面那位可人兒的一聲輕歎。
沈清确實是吃撐了,一早邊撐了,但礙于面子,不好直接了當同陸景行說,此時黑夜席卷而來,她着一身淺色寬松毛衣緩緩渡步在沁園諾大的園子裡,南茜不遠不近跟在身後,步履輕緩,似是怕打擾她。
秋季沁園的夜晚不算靜谧,行走在林蔭小道間,偶爾能聽見一兩聲鳥叫聲,沁園很大,沈清住進月餘還未探查它到底有多大,一路淺緩走着,心中思緒萬千。
白駒過隙,歲月間隔,她已有多少年未像今日這般閑庭信步在園林之中了?
似乎從未真正探查山水之樂的真正含義。
沁園保镖沿路巡崗,見來人,停駐步伐,恭恭敬敬喊聲太太,沈清點頭,算是應允。
許是離主宅遠了,南茜便開口提醒“太太、再往前就要到那邊院子了。
”“哪邊?
”她問,難得有一次對沁園事物感到好奇。
“前邊院子是沁園保镖住的地方,”南茜輕言解釋,他們這位太太,對沁園一應事物,極不上心。
“你家先生說,園子裡有大片山茶花,在哪兒?
”陸景行下午告知的事情,這會兒她才想起。
“離這邊稍稍遠了些,夜晚也看不清什麼,太太若是想看明日一早可過去,那會兒花香正濃,”南茜道。
确實如此,沈清似是覺得有理,便不再詢問,反倒是見眼前有一處湖泊,挺住了腳步,坐在了一側涼椅上,吹起了秋風。
沁園衆人用晚餐,便陸續離開,陸景行從盥洗室出來,傭人遞上毛巾,他輕緩擦手的功夫輕聲問道“太太呢?
”“南管家陪太太在園子裡散步,”傭人道。
陸景行聞言,輕挑眉,還沒回?
殊不知,他的太太在散步途中被一池子清水吸住了眼眸,在湖邊一坐便是半小時,待陸景行尋過去時,隻見南茜畢恭畢敬候在一側,而坐在涼椅上的沈清周身散發着孤寂氣息,遠遠看去,背影竟還帶着些許滄桑,秋季夜晚雖凄涼,可也抵不過她的一個背影。
南茜想開口輕喚,被他擡手制止,而後揮手讓她離開。
此時的沈清,在回味年少離家那幾年的一切苦難,在江城,她算的上年少成名,年少成名,必然要過早經曆挫折與磨難,要比人更早一步知曉現實殘酷,世道炎涼,人情冷淡,這一切切都是劊子手,将她推向斷頭台。
那年,洛杉矶大雪紛飛,她步伐蹒跚朝家而去,沿路走來厚厚的積雪踩的咯吱咯吱響,一步一個腳印艱難擡腿向前邁進,行至家門前,遠遠見一少年裹着一身厚厚羽絨服候在門外,她震愣片刻,立在原地,不敢向前,不敢退後。
而少年亦是看見她,也如她一般,不敢向前,不敢退後,大雪紛飛,白了頭,從傍晚到夜幕降至二人都未開口言語,任憑寒風凜冽,吹得人瑟瑟發抖,直至路燈亮起,她才意識自己失态,而後擡步朝他而去,每一步都走的極為沉重,路過他時,他喜悅的嗓音中夾雜着一絲絲沉痛,喚了她一聲阿幽。
這一聲輕喚,将她所有隐忍都擊潰,心口的那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倏然崩塌,再度轉身,她已滿面淚水,而他亦是如此。
大雪紛飛,少男少女相擁而立,恨不得将對方揉進懷裡。
如此美景,不記錄下來,怎行?
年少時,所有情愫還未說出口便被扼殺在搖籃裡,而後她毅然轉身離國,再度相見,已是多年之後,異國他鄉遇故知,所有仇恨不甘在這大雪紛飛的時刻悉數放下,她隻想慰籍他,願他能如往常一般給予她溫暖。
“在想什麼?
”一聲輕問将她視線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