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環境惡劣的幽州和出發前的準備
姐弟倆在火爐前聊着新年的趣事,仲陽沒替蔣氏分辨,冬素也沒說自己不在意,都默契地不說父母半句。
突然,仲陽很真誠地問:
“姐,等我考上秀才,能去幽州讀書嗎?
”
沈冬素笑道:“幽州連個像樣的學院都沒有,你還是考上進士,直接去幽州當官吧!
”
她沒說那邊天天打仗,百姓南逃,北疆侵擾之類的,省得她走後家人擔憂。
仲陽驕傲地一拍胸膛:“我肯定能中進士!
”
沈冬素想伸手捏他的臉,突然發現小男孩是大男孩了,捏臉不妥,便改成拍肩膀:
“那姐等着,我家仲陽考中進士,姐也沾光。
”
仲陽又問幽州那邊通信方不方便?
他隔多久寫一次信比較好?
要是那邊缺啥,就寫信說,他在家準備好托人送去。
小男孩長大好像是一夜之間的事,前年還被青牛按着打的瘦小弟弟,今年就像小大人一樣安慰她。
不知下次見面仲陽會長多高?
肯定比她要高很多。
若說離家,冬素第一不舍的是沈爺爺,第二就是仲陽了。
接下來幾天,她都在忙着給家人配藥,光州的草藥齊全,給沈爺爺熬潤肺鎮咳的琵琶膏和雪梨膏。
再有金瘡藥、土黴素那些,都給配一些。
還有給莫修謹配的安神藥。
當她發現沈爺爺的鞋子破得很奇怪,後腳跟幾乎還是新的,而中間腳掌都磨斷了。
再看爺爺走路的姿勢,才發現他總是無意識地墊着腳,并且速度極快。
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沈爺爺腳上長了雞眼,他常年走很多路,特别是年輕時往還麻城和光州之間。
老人家都怕親人嫌自己臭,這腳的毛病,估計他連朱氏都不會說。
冬素熬了一鍋泡腳的藥材,強制給沈爺爺泡腳,他死活不願意當着冬素的面脫鞋。
還是仲陽和小虎貼心,他倆幫沈爺爺洗了腳,擦得一幹二淨,還剪了腳指甲。
沈爺爺這才願意讓冬素看一眼他的腳,隻看一眼,冬素的眼眶就紅了。
那是一雙飽經風霜的腳,好像被風雪侵蝕了千萬回一樣,底部的角質層都木化了,根本感覺不到痛。
腳上青紫的筋脈暴露,皮膚像老樹皮一樣。
兩隻腳的後腳掌,都長了幾個又深又厚的雞眼,像釘子一樣深深地釘進腳裡,拿刀挖都挖不出來。
沈冬素細細地挖了大半個時辰,才挖出一點,這根本沒啥用。
但若強行挖出來,怕是要一、兩個月沒法走路。
沈爺爺堅持稱這雞眼根本沒影響,他已經習慣墊着腳走路,就是有點費鞋。
以前穿自己編的草鞋,費鞋也無妨。
現在穿的是冬素送的好鞋子,他就有些心疼了。
沈冬素能做什麼呢?
沈爺爺的性格,是不可能躺一、兩個月不走路了,她也不能強行醫治。
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阿爺熬一些藥膏,交代小滿每晚給阿爺塗腳。
再有就是配一些泡腳的藥材,再讓沈父打一個泡腳桶,每晚讓阿爺泡腳。
還有就是,跟王府的繡娘訂鞋子,每月給阿爺量腳做幾雙新鞋,穿壞了就做新的,一定要讓他穿軟和适腳的鞋。
孝順不光是表面光鮮亮麗的部分,還要知道老人真正的需求。
幸好有小滿在,小姑娘貼心又細心,阿爺又用不習慣丫鬟,也别指望蔣氏對阿爺有多細心。
離家前最後一個好消息是,收到了甲十八的來信,他準備回光州了,遺憾的是阿沅姐暫時不回來。
是阿沅姐自己不願意回來,她在那邊拜了個名醫學醫,甲十八以為阿沅姐是為幫冬素才學醫的。
但冬素很清楚,阿沅姐是為了小盼哥才要學醫的。
她肯定是想一輩子照顧小盼哥,但看小盼哥的意思,他卻想疏遠阿沅姐。
他甚至直接跟二姨母說,等阿沅姐回家,就給她安排親事。
他一去邊關,不知哪一年才能回來。
二姨母沒接話,阿沅姐能活着回來她就心滿意足了,對于阿沅姐的親事,她是不強求的。
臨走前要好好泡個澡,因為路上洗澡極不方便,她選擇了去泡溫泉。
這一次滿足小滿一個小心願,把大麥和大蓮都邀請上,三個姨母和蔣氏都不願意來。
覺得自己老手老腳,卻去王府别院泡澡,傳出去多難聽啊!
沈冬素再次無語,哪怕她再怎麼說,在長安貴婦在外面泡溫泉是很流行的,她們還是不願意。
隻讓幾個女孩子去玩一天,冬素便在初七,安排了這場隻有女孩的小聚會。
在别院泡溫泉、嘗花、品嘗美食,本來打算臨走時一人背一筐鮮花回家,但大家都選擇一人背一筐新鮮蔬菜回家。
大蓮和小滿在婢女的指引下,在溫泉别院玩得不亦樂乎,冬素則和大麥一起看甲十八的來信。
和大麥聊她的親事,她已經不害羞了,她也确實需要一個人商量婚事。
冬素讓她安心,甲十八以後就負責封地上的事,王爺不會調他去幽州或長安。
去滇州之事也是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最多去宜州,所以大麥姐完全不用擔心婚後會離開家鄉。
這個消息讓大麥安心不少,因為她見甲四和月見他們,跟着冬素到處跑,一别一、兩年見不到面也是尋常,害怕甲十八以後也會這樣。
冬素很認真地道:“婚後食肆你得和姨母交割清楚,雖然姨母疼你,但這算是家裡的生意。
”
“萬一以後大魚哥娶妻,關系到利益,出嫁的女兒總是為難些。
”
大麥笑道:“這個我早就想好了,這間食肆我是不要的,工人和管事我也培養好了,我娘看店不成問題。
”
“婚後我自個重新開一家面館,大蓮也一樣,等她及笄,我就幫她開一家店心鋪子。
”
大麥姐對未來的規劃很長遠,她自己攢的私房錢,準備買一些田地,學王府蓋大棚種菜。
專供她和大姨母的食肆,在大魚哥沒娶妻之前,她會努力把餘家和她自己的小家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她還為大蓮打算,本來要送大蓮去學繡花,但大蓮自己不喜歡,反而喜歡做點心。
大麥求着劉管家,讓大蓮拜了王府一個白案師父學做點心,小姑娘人勤快嘴又甜。
劉管家自然不拒絕,大蓮現在已經會做很多點心了,證據就是,小姑娘長胖了一圓,小臉圓圓的。
小滿還偷偷跟冬素說,大蓮剛開始學做點心,做壞了師父就讓她帶家吃,那段時間,他們幾個小家夥,天天都有好點心吃。
大蓮再學幾年,憑她的手藝,在光州這樣的小地方,開鋪子完全不成問題。
沈冬素對于親戚中的女孩子,好學自強,很是支持的。
她們沒有因家境變好,變成附庸的菟絲花,一心等着嫁個良人。
而是願意學習一技之長,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沈冬素不敢說這是受她的影響,但總歸她是有一點功勞的。
最起碼她給大麥、大蓮甚至還有阿沅姐,提供了一個可以學習的舞台啊!
若她沒來,阿沅會怎麼樣呢?怕是一輩子在盧家的祠堂裡,受着欺淩,直到她自己絕望地走上絕路。
大麥姐呢?
應該早就嫁人了,她比自己大一歲,在農家女孩子就是賠錢貨,一及笄趕緊找媒人說親,給點聘禮就嫁了。
大蓮呢?
這樣的冬天還穿着撿來的舊衣裳,和露腳趾的鞋,就一棵野草一樣,慢慢地長大,然後重複着所有農村女子的人生。
還有小滿,她應該還是像剛來時那樣,總躲起來,或是逃走,像一隻流浪的瘦弱小貓,艱難地活着……
看着現在侃侃而談的大麥姐,聽着她對未來的計劃,冬素溫柔地笑了。
如果因為我的到來,能讓身邊的人變得幸福一點,真好啊!
臨走前劉管家特地帶淩王妃去看,莊園的一個小作坊,竟然是烘菜幹肉幹的大烘爐子。
冬素看那成品,瞬間恍然,這不就是脫水蔬菜嘛!
劉管家笑道:“當初王妃為準備去長安路上吃的食材,教給賈大廚這樣處理蔬菜的法子,王妃可還記得?
”
沈冬素回憶一下道:“是哦!
可是當歸因為時間太短,賈大廚沒弄出來啊!
”
也是因為烤箱的問題,要麼烤焦了,要麼就潮了很快爛掉,當時冬素主要精力是做藥,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
隻給賈大廚說了個大概,讓他試驗一下,後來沒試驗出來,她也沒過問。
劉管家忙道:“賈大廚覺得有負王妃所托,幾經試驗,可算是成功了。
”
“這莊園的蔬菜秋冬時節,自然能賣出好價錢,但春夏時節,菜又多又賤。
”
“我想着不如趁菜多的時候做成這幹菜,秋冬時送到幽州給王爺王妃享用。
”
“王妃今日既然來了,不如指導一下,看看哪裡還需要改進?
”
沈冬素大感驚喜,沒想到她随便一句話,賈大廚和劉管家就放在心上了。
她看那脫好水的蔬菜,沒有切碎和混裝,一樣菜一樣菜地打包好,這是給她這一次帶到幽州的。
便按後世的方法指導:“可以将幾種蔬菜切碎,再加點鹽,這樣煮湯的時候,直接抓一把開水一煮就是一鍋菜湯。
”
光州是中原地帶,哪怕是普通百姓,十五一過也能到野外挖到綠地野菜。
而一年寒冬足有五個月,甚至某一年八個月雪才化的幽州一帶,數個月沒有綠菜吃是很尋常的。
在那裡經常出現菜比肉貴的情況,目前劉管家隻想到給淩王準備,這完全可以做成一門生意。
春夏時在集市上收便宜的青菜、蘿蔔之類,做成脫水蔬菜賣到北邊,再從北邊買風幹肉賣到南邊,絕對有賺頭。
衣食住行,食的生意雖然薄利,但最容易多銷啊!
她發現淩王府這些管事,如劉管家賈大廚,做事周全,又圓滑老練。
也許是因為總跟權貴打交道,對底層的生意不重視,也想不到。
當然,跟本朝不重商有很大關系,若是姜氏來了,肯定立即就想到怎麼把幹菜做成生意。
而劉管家想到的就是給王爺送些綠菜吃。
沈冬素讓他在春夏時,隻管大肆收青菜做菜幹,等她去了幽州,這幹菜生意就做起來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窮過的人才明白,事關賺錢,賺再少也不嫌。
并且這還能帶動地方經濟,蔬菜能賣上價錢,肯定有更多的百姓,願意開荒地種菜。
劉管家又帶她看了一下明天要帶走的物資,這一看沈冬素直接傻眼,她覺得沈爺爺給她準備的東西夠多了。
沒想到劉管家更誇張!
吃的用的,足足準備了二十輛馬車!
不是坐人的馬車,是運貨的,包得嚴嚴實實。
給她看清單,清單跟皇上的奏折一樣折着,拉開足有兩米長。
這比她的嫁妝單子和聘禮單子加起來都長!
知道的是淩王妃去邊關找王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有空間,要囤物資搬到空間裡,然後去開荒呢!
我沒金手指啊!
給我這麼多物資,走上幾千裡路,我怎麼帶啊?
她問劉管家:“在你眼中,幽州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
劉管家一愣,立即明白王妃的意思,笑着反問:“在王妃看來,幽州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
沈冬素失笑:“吃的總不會缺啊!
帶點家鄉特産讓王爺和王府親衛們嘗個鮮就行了,用不着準備這麼多東西啊!
”
劉管家輕歎一聲:“王妃可知,在王爺沒到幽州之前,将士們已經吃了半年的醋帶和鹽泥。
”
“王爺早起漱口,都舍不得用青鹽。
”
“受傷的将士為了喝口紅糖水補身體,全城都買不到一塊紅糖……”
“王妃别嫌東西多影響趕路,禁軍護送您先走,這些東西由王府護衛押運慢慢到幽州。
”
沈冬素沉默了,幽州的環境竟惡劣至此!
她沒蠢到問,朝廷不知道嗎?
長安的勳貴過得那麼奢靡,為何不管邊關百姓死活?
這是蠢話加廢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曆朝曆代都一樣。
大夏比前朝強一點的就是,皇上有決心要削除士族門閥,舍得派一個皇子去邊關。
不過她又有了新的疑惑:“如此,之前為何不給王爺送物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