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葡萄并不像柏磕那樣,随處可見,三天時間,後山上外圍常見的葡萄架、葡萄藤已經被摘光了,莊戶人家樸實,完好的葡萄都送到了禾早家,剩下有些爛掉的,則自家吃,所以這幾天盧家村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吃野葡萄。
野小子們出去玩的時候,都露出黑紅的紫牙,讓人忍俊不禁。
禾早家總共收了大約兩千斤的葡萄,磊磊碩碩地擺放了一整個院子,禾小叔家實在沒有那麼大的地方,禾早就讓禾老三去鎮上割了大半個院子大小的油布,給院子遮住一塊陰涼地來,沒有再請人,直接讓腌制松花蛋的下午那一班人把葡萄去蒂,挑出爛葡萄珠、癟珠,在井水裡浸泡,然後沖洗幹淨、晾幹至表面沒有水珠。
洗時不能用手搓,一定要保留住葡萄皮上的那層白霜,那是釀葡萄酒的關鍵。
這也是禾早要求送貨的人不許清洗的原因,就是害怕把那層白霜洗掉了。
五十斤一個小壇子,禾早總共準備了四十個。
作坊的女人們都是幹慣粗活的,将五六顆黑葡萄直接在手裡捏碎,放入壇子裡,陳氏、禾春兒她們也加入幫忙,直到天擦黑,才正好幹完。
禾早瞅見那個喬興娘一直鬼鬼祟祟地往這邊瞧,這些釀葡萄酒的方法很簡單,與一般的釀果子沒大區别,禾早也沒指望能夠徹底瞞住,因此不動聲色。
等到四十個壇子裝到七分滿後,禾早就讓人用油紙糊住壇口,但用泥隻糊住一半,剩下一部分讓裡面的葡萄充分與空氣紅的氧氣接觸,而且如果糊得太緊,可能會發生爆炸事故。
之後每天兩次要掀開口子,用木棒将葡萄皮壓入液體中,兩天後,每個壇子裡,禾早都準備了兩斤半的細白糖,攪動均勻,等到四天後,再次放入兩斤半的白糖,攪動均勻,八天後,發酵已經完成了,基本沒有氣泡産生,并且品嘗酒液時沒有甜味,這就說明已經釀成功了一半了。
再用洗幹淨的細紗布過濾掉沒有顔色的葡萄皮與葡萄籽兒,用泥完全糊住,放置陰涼處,一直放上三個星期,也就是前後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葡萄酒才算是釀制成功。
釀制的過程不算複雜,但是很瑣碎,禾早要分出一大半的心神在這葡萄酒上,陳氏與禾春兒也會幫忙,但她們其實也不怎麼清楚釀制的完整過程,外人就更不知道了。
正好這個時候,禾早家發生了一件意外。
這天鎮上有集會,禾早一家便決定去趕集,陳氏也跟着去,家裡就拜托了柳莺娘照看。
她們是中午吃過飯後離開的,等到傍晚才趕着馬車回來,回到家門口後,就察覺到不對。
剛進院子,柳莺娘就沖了出來,紅着眼眶:“芸娘,是我大意了,你家腌制松花蛋的那湯料被人倒走了一半。
”
禾家人都吃了一驚。
芸娘是陳氏的閨名。
“咋回事?
被人倒走了?
”禾早最先冷靜地問。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身上自有一種沉穩的氣度,對她的本事也是清楚的,柳莺娘似是見到了主心骨,擦擦眼角:“可不是哩,早兒,那腌制翡翠蛋的湯料,是今早你剛調制好的,原本也沒在意哩,就是我們剛剛往裡碼鴨蛋的時候,發現一個壇子裡少了一半的湯料……”
禾早眯了眼睛,那些拌好的料液不能吃不能喝,無緣無故怎麼會少,一定是有人眼紅禾家的松花蛋掙錢,把料液偷走了。
并且,如果請人嘗一嘗味道,說不定就能配制出差不多的料液來。
本來,這些腌制的配方就不難。
禾老三他們顯然很震驚,雖說現在禾家以小生意發家,可思想上還是保留了小農樸實善良的思想,根本想不到會有人為了一己私利來偷東西。
他們更多的是表現出了憤怒而不是可惜:“咋會有小偷哩,這可不中,家裡出了賊,名聲上多不好聽。
”
這是禾老三瞪大眼睛的聲音。
陳氏則想得多了一些:“咱家那麼多鴨蛋、葡萄酒,屋子裡還放有銀子哩……”說着就加快腳步,去看看藏起來的銀子還在不在。
禾早瞅了七寶一眼,後者跳起來也跟着沖進了屋子。
禾早之前藏銀子的時候就對禾家人說過,大人的裡間是不能放銀子的,因為那是最容易招賊去偷的地方,所以小孩子的裡間是藏銀子的最佳場所,或者是不重要的偏房,這是一個藏錢的小技巧。
東家出了這種事,就相當于在她們身上打了一個“賊”的标簽,一起幹活的十幾個婦人都很不自在,有厲害的村婦便呸了一聲破口大罵:“真是好不要臉,給東家做事還做出這下三濫的事,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我一定拿到剁了她的爪子!
”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沒有證據,禾家當然不能随意冤枉這些人。
禾老三先擺手示意沒有懷疑她們的意思,便又問了問她們中午的時候人在哪裡。
因為據禾早推測,禾家一整天都有人,隻有中午的時候是個空,禾早他們趕着牛車去鎮上,柳莺娘她們都在家歇晌,禾早家這時候是沒有人的,賊人很可能就是這個時候摸進禾家的。
所以這個賊也可能是村裡其他人,并不一定就是幫着做工的婦人們。
大緻問了下,基本沒有嫌疑。
禾老三便去了盧裡正家,家裡遭了賊,是得跟裡正說一聲,能逮住賊人最好,逮不住也要讓人有所防範才是。
做活的婦人也都散開了,禾早請她們多留意這些村裡的動靜,看看賊人會不會露出什麼馬腳。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不要說是一下十幾個婦人,都紛紛打包票一定要幫着禾家把那個賊給揪出來。
陳氏千恩萬謝地送了她們出門。
回來的時候便看到禾早正若有所思地站在放松花蛋壇子的屋子,有些奇怪:“早兒,你幹啥哩?
有啥問題哩?
”
禾早還未回答,一邊就響起一個清澈、動聽的聲音,不徐不疾:“翡翠蛋的料液并不好倒,這屋裡卻幹幹淨淨的,也沒有新打掃的痕迹,這說明這個賊對你家十分熟悉,對什麼地方置放松花蛋也很熟悉!
”
“呀,顧……顧家小哥,你啥時候來了?
”陳氏吃了一驚。
阿澈朝她微微一笑,彬彬有禮:“三嬸好,我在後面聽到你家的動靜,又聽到有人議論,便過來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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