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這樣一聽,心裡便放下了心。
又囑咐禾老三:“爹,丈量土地的事,你盡可以去看看前面的舊例,心裡頭也好有個打算!
現在許多富戶們習慣隐瞞田産,将上等田說成是中等田,中等田說是下等田,要麼就幹脆說是荒田,圖的就是少交那些稅!
這是與錢挂鈎的,而這些都是各鄉鎮的裡正所默許的了,你雖是本地人,但卻沒有根基,想要查出真實土地,怕是困難重重,會得罪人!
”
除了四寶,誰也沒有想到這上頭。
禾老三也是一頭興沖沖地沖進來,此時聞言,才愕然了:“早兒你說得可是真的?
”
不等禾早回答,他就又頹然喪氣:“可不是真的,這些年咱家也聽說過不少這種事!
”
隻是,隐瞞田産的事,向來是瞞上不瞞下,幾乎人人都知情的。
而且,也是互相包庇的。
四寶颔首:“來之前先生也說過這件事,他給我和七寶放幾天假,卻也是讓我跟着爹學學看看。
”
四寶是說得太客氣了。
金先生叫他回來分明是幫禾老三的忙的。
禾早不由挑眉,笑。
看來四寶也學到了不少東西,不然這樣事關政事,金先生不可能随手就将一個什麼也不懂的人給推進來。
倒是禾老三,禾早瞅了一眼仍有些愣怔的對方一眼,暗暗歎口氣,這才是什麼也不懂的。
四寶似是看到了她揶揄的目光,頓了頓,才湊到她耳邊悄聲說:“我過了年可是要下場試試的,這時候不學這些,難道等落敗了再去學不成!
”
這是有些不滿她小看他的意思了。
禾早忍不住笑,卻忙正色點頭:“的确,的确,這樣就是最好,金先生到底是好先生。
”
四寶就磨磨牙,看了她一眼,扭過頭不搭理她。
禾老三與陳氏都沒想過原本看着能光宗耀祖的差事似乎也挺棘手的,這會兒都很沉默。
這事,急也急不來。
禾早與四寶對視咿呀,便都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禾早就轉移了話題,問禾春兒:“大姐,你跟着來,你的事咋辦?
”
禾春兒曉得她是故意尋她開心,她能有什麼事,無非是叫了匠人來給她做首飾做衣裳罷了。
前些天,李家又派來了一個得體的管事,不年不節的,卻****送了厚重的禮。
而自家也沒有解決的。
明眼人就知道怎麼回事。
她就嗔怪地看了禾早一眼。
後者嘻嘻一笑。
倒是陳氏含笑說着,心情好了一點:“咱們家在縣城根基淺,就是想買那好木頭也買不起,倒是你爹提起來說了句,咱鄉下人家,向來都是去深山裡頭尋幾根好木頭打制家具的,山裡的樹木多,又是白撿的,不如咱就去山裡找去!
咱家人也多。
”
當初雇傭的短工長工,他們自己家裡是絕對養不活他們的,禾家也不虧待他們,就算是現在他麼沒活幹,也是與往常一樣的待遇,隻夥食上稍微差一些,卻是有情可原的。
這時候去外面看看,就是村裡的首富和盧裡正家,吃的也相當簡單。
你家要是還不知深淺,吃得跟山珍海味一樣,那明顯就是招仇。
這些漢子們有的是力氣,雖說夥食不好,但卻是管飽的。
到時候一起跟了去山裡找木頭,卻是不成問題。
陳氏說着就又看了禾早一眼,笑道:“既然找了那就幹脆多找一些,咱家早兒将來也要用呢。
”
這是在說她将來也要找婆家。
禾春兒馬上去看禾早,要開她玩笑。
誰知道她卻一點害羞的意思也沒有,還睜大眼睛,笑嘻嘻的:“中啊,多準備點,我用的肯定要多!
”
陳氏便忍不住笑罵了一句:“你個不知羞的,誰家閨女跟你一樣。
”
禾早就故意揚起了小腦袋:“你家的閨女獨一無二,誰也不會和我一樣。
”
瞧着這大言不讒的。
禾老三便忍着笑,去摸了摸禾早的腦袋。
目光卻異常溫和。
等到夜深人靜,禾早與四寶,便坐在了往常四寶七寶寫字的那個書房。
兩個人都是同樣的意見,甯肯保守也不可急功切利,将鎮上的人都給得罪完了。
雖說這鎮上大戶人家不多,但也有一家是開煤坑的,至少明面上是煤坑的主人,再有就是如同和春堂那樣的人家,在古陽城五賢鎮附近都有莊子田産。
禾老三想要改變現狀,可以,但,不是如今這種被動被孤立的局面下。
要徐徐圖之。
禾老三其實并沒有明白禾早與四寶說的徐徐圖之是什麼意思。
隻是剛到家的第二天,他來辦差事的消息傳了出去,一時間,禾三房就門庭若市,登門來攀交情的人不少。
就是之前禾三房家傳出腰才萬貫的風聲時,也沒見這麼熱鬧。
禾老三好歹是曆練過兩年的,也被這一波一波****的人給吓着了,一抽個空就忙找四寶禾早商量對策。
禾早便建議他先去找鎮上的裡正,先好好談談再說。
這十分法子,裡正都是當地的地頭蛇,沒有什麼是不知道的。
禾早又擔心禾老三太過老實,就讓四寶也跟着,别人問了就說先生讓他多跟着接觸下官場上的事,也跟着學學。
來年就要下場了雲雲……
禾老三與四寶便收拾了衣裳,急忙去了。
禾早想了想,便親自起身往老宅走去。
橘紅就跟着禾早,讓清歡在家裡把持着點。
禾早這身衣裳卻是特意換過的,一身淺色的狐狸毛大麾,腳上也踏着鹿皮小靴。
頭上也不像往常那樣,隻梳個丫鬟頭了事,而是特意用玉钗子松松挽了個髻兒,手上與脖頸上,又都戴了細細的金鍊子金手镯,耳朵上也是細長的金墜子,墜子上嵌着米粒大小的珍珠。
這樣悠然進來禾家老宅,當即就恰好出來的連翹大眼瞪小眼,好像她突然間換了個人似的。
禾早卻沒有半分不自在,含笑點了點頭:“連翹姐,爺奶在嗎?
”
屋裡已經傳來低低的男子的談話聲。
連翹這才反應過來,細細看了禾早的一身裝扮,又下死眼看了下她那渾身的氣質,這樣的人,這樣的容貌,這樣的穿着,任誰也不相信她隻是出身一個小小的貧苦農女!
禾早怎麼會變化這麼大!
連翹又妒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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