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飯,在院子後院喂豬的時候,禾早低低把自己聽到的事情跟其他人說了一遍。
禾夏兒被馬氏指使清掃豬圈了,這會兒就禾早姐弟幾人。
禾春兒十分生氣:“大哥真這麼說?
”
四寶掘着唇,眉頭緊皺。
禾早就冷笑:“大哥根本沒把我們當成弟妹,沒有當做親人,也虧得爹和娘啥事都先想到他!
”
“那咱能把銀子要回來嗎?
”七寶握着小拳頭,義憤填膺:“咱的銀子不給他使!
”
禾早幾個臉色都很難看。
給出去的錢怎麼可能要回來!
但讓這種人花他們的銀子,怎麼想怎麼覺得像生吞了一隻蒼蠅惡心。
禾早的眼睛眯了眯:“你們想不想出氣?
教訓大哥一頓?
”
她沒有那麼多長兄為父的觀念,禾大寶既然敢夥同别人背後對他們下黑手,那就不要怪她對他不客氣。
她可不是宣軟的大包子,誰都可以咬一口。
禾春兒、四寶與七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點頭:“中,你說。
”
大寶作為長兄,這樣夥同二哥、小姑對付他們,真的是太過分了。
鄉下孩子,本就純粹,哪怕是怒氣也是如此,不會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你對不起我了,我就要讓你還回來。
四寶還多想了一層:“這事不能和咱爹娘說,不然爹娘又該難受了。
”
他小小的眉宇上滿是堅定:“我要代咱爹咱娘教訓他一頓,看他還不學好!
”
“早兒啊,你準備咋教訓?
”禾春兒問。
禾早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就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來,招了招手,在幾人耳邊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
下午,她帶着七寶去了鎮上找大寶。
很容易找,她料想手裡有了四兩銀子,大寶肯定不會安心在學堂裡讀書,一定會出來找樂子,這不,走到了五賢鎮最大的酒樓“第一家”,遠遠就聽見大寶與幾個同窗說笑的聲音。
她往一樓裡面探了探,見大寶滿面春風,如衆星捧月一般被幾個儒生打扮的書生圍在正中間坐着,二寶緊挨着他坐在一起,一桌子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個個笑得開懷。
那桌上是滿當當的飯菜,雞鴨魚肉俱全,還有兩壇子的酒。
大寶正好舉着酒杯高聲呦喝:“來來來,都滿上啊,今個兒我請客,你們都别眼生,盡情吃喝,保管吃好喝好哩!
”
他對面一個看着最年長、約莫有二十來歲的書生就笑:“宏賢,你今個兒可是大方啊,從哪兒來的銀子,你大姑給的?
”
大寶掘了一口酒,得意洋洋地笑:“我大姑那小鋪子能掙多少,勉強糊口而已,這銀子是我和二寶回家,我爺給的!
”
二寶在旁搭腔:“我爺最疼大哥,每每回去就不空手。
”
“呦,那兩位家裡可是好戶人家哩,你爺出手大方!
”這書生就伸出個大拇指,一副羨慕的語氣,但禾早卻分明看出了他臉上的圓滑。
大寶得意地笑。
禾早磨着牙心疼不已,這些,可都是他們的血汗錢,就這樣被揮霍了。
“啥好戶人家,就他家沒分家,一大家子叔叔伯伯、弟弟妹妹供養着,咋的也比咱們強上一些!
”另一個書生像是看不慣大寶的為人,直接嗤笑道。
大寶的笑滞了滞,臉色微沉:“靈均兄,我是招你了惹你了,咋的你回回跟我作對!
”
那個被稱為靈均兄的卻輕蔑地看他一眼,捋了袖子站起來:“諸位,我還有事,這就先走了,諸位好樂,好樂,别掃興啊!
”
竟是不與大寶說一聲,大搖大擺轉身就走。
大寶氣得臉色漲紅。
那靈均書生走出酒樓,瞟了眼怒氣沖沖的禾早與七寶,也沒在意,就要離開,誰知那穿着補丁衣裳、瘦巴巴的小姑娘卻突然笑着攔住了他:
“這位大哥,麻煩您能不能把剛才請客的那位宏賢請出來,就說他家弟妹有急事找他!
”
許靈均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是宏賢的妹妹?
”
禾早笑得跟朵花兒一樣,天真的小模樣:“是哩。
我是他妹妹,這是他弟弟。
”
七寶跟在禾早身後,兩人都很瘦,下巴尖尖的,臉色也發黃,哪怕這段時間夥食已經改善了不少,但身體素質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上去。
他們,與白淨俊秀的大寶,怎麼看也不像一家子。
許靈均隻知道禾宏賢家一大家子供養他們三個叔侄三個,卻從未見過其他人,因此很是驚異,半晌才說:“那你自己直接進去就中了,還要我給你跑腿。
”
禾早指指守在門口的夥計,有些難為情地笑:“我們穿得不好,有補丁,夥計說我們像是要飯的,不讓我們進去……”
七寶也睜着一雙黑乎乎的眼睛看着他。
禾早沒有誇張,上山挖野菜,會遇到各種荊棘藤蔓,最毀衣服了,所以上山的時候他們都會換上最破的衣裳,來鎮上也沒有再換。
書生的臉上就充滿了同情,心裡也滿是對大寶的鄙視。
“等着,我這就進去叫人。
”說着怒氣沖沖進了酒樓。
禾早甜甜地笑:“哎,謝謝哥哥。
”
她拉着七寶的手去那邊的陰涼地等。
不過片刻,大寶與許靈均就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看到果真是他們兩個,大寶的臉色很難看:“你倆來鎮上幹啥了?
穿的那是啥衣裳,丢死人了。
”
他今年也才十七歲,正是注意外表的年紀。
不等禾早說話,許靈均就冷冷地開口:“禾宏賢,看清楚,這可是你的親弟弟親妹妹,你這是啥态度?
信不信我去先生那裡告你一狀!
”
“告狀?
你告個啥?
”大寶一頭霧水:“我教訓我弟妹,跟你有啥關系?
”
“哼,做人得有點良心,宏賢兄,我要是你,家裡弟弟妹妹穿成這樣,也餓着肚子,我就不會充大頭來這第一樓請客吃飯!
”
他似是不願與這種人多待片刻,一甩袖子走了。
大寶在後氣得跳腳,又點着禾早的額頭:“說,臭丫頭,你幹啥來了?
是不是故意丢我的人?
”
可不是故意的嘛!
禾早心裡冷笑,面上卻裝作委屈的模樣:“大哥,我們在山上掐金銀花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大鼎,大姐說好像是古物,讓我來問問你認識不?
”
“大鼎?
”大寶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是哩。
”禾早伸着手誇張地比劃着:“有這老大,黑漆漆哩,還有鐵鏽,在一個大坑裡,我們也搬不動……”
大寶想着自己看過的話本,來了精神,忙忙問道:“在哪兒,快帶我去瞅瞅……”
禾早笑眯眯地點頭,像一隻誘哄小紅帽的大灰狼:“就等大哥去哩,走吧,就在咱家後山上,咱悄悄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