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老二早就想好了理由,摸摸胡子,慢條斯理:“我家在鎮上,離得遠……”
但禾早卻不等他說完,立馬就又說道:“但是當初連我四哥和七寶免費入學,二伯你都不同意,可見也是知道免費收學生是很吃力哩!
”
禾老二的話被打斷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瞪着禾早,胡子一翹一翹的。
禾老三也開口:“二哥,咋的你也這樣說,私塾明明村裡幾家人一起湊的錢蓋的,啥時候變成我家一人的了,啊?
二哥,當時你也在場,你最清楚哩,你咋能這樣說?
這話傳說去,讓村裡人都咋看我,人家裡正咋看我?
”
他臉上帶了一絲怒氣。
顯然為禾老二的睜眼說瞎話很生氣!
禾老二有些許尴尬,辯解道:“那不是咱拿錢最多嘛,這樣說也對……”
“是啥就是啥,咱不能說瞎話!
”禾老大很嚴肅。
禾老二:“……”
雖然他覺得沒什麼,但是禾老大的态度讓他頗為下不來台,不由在心裡嘀咕一句“死心眼”!
禾老爺子咳嗽一聲:“就這吧,老二,明天讓你娘回來。
”
禾老二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禾早卻猜想他大概是禾老太太與禾大姑的說客,沒想到禾老爺子這次很生氣,根本沒讓他把話說完。
禾老爺子讓人散了,誰知道禾老四卻突然出聲:“爹,我,我想讓四寶去村裡讀書……”
一屋子的人都驚訝了。
禾老爺子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愣了愣,才想起來說話:“你想讓五寶……讀書……”
語氣中充滿了疑問。
其實禾早能理解禾老爺子的這種遲鈍,他一向是禾家的大家長,種種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他讓誰去讀書誰就去,讓誰去種地誰就得去種地!
但是現在,事情卻一個個都脫離了掌控!
不光是三房想讓自家孩子去讀書,就是最沉默的老四,也有這個想法。
禾老爺子沉默了。
禾老二卻觑着眼睛打量着禾老四,臉上帶着不滿。
在他看來,就算是禾老四讓五寶去讀書,那也該去他的私塾,幹嘛要學三房在村子裡讀。
當然,免費讀書他是不會同意的,能少很多束脩哩。
禾老爺子沉默了好半晌都沒有做聲。
禾老四卻握了雙拳,鼓起勇氣說:“我也不指望五寶讀出個啥出來,但一家子都上學讀書哩,娃也看着稀罕,想去!
我就這一個娃,也想供他,那錢不用家裡掏,上次給三哥拉車,我那錢還剩點哩!
”
他并未全部上交,隻交了一部分,自己留了一點。
禾老爺子也明說他這錢是留着再娶媳婦用的。
除此外,禾老四會打獵,之前的獵物也賣了一點錢,都是小錢,就沒有交到公中。
而且,他覺得,一個月隻要五十文錢,他咋的也能攢夠這個束脩!
禾老爺子讓其他人都出去,自己留了禾老四說話。
馬氏在邊上着急得不行,出去後就直接跟和老大說:“不中,他家五寶去讀書,咱大央也得去,得一視同仁!
爹可不興這麼偏心哩!
”
禾老大有些遲疑:“這,這錢哪兒弄去,老四是自己有銀子,不用家裡掏!
”
“你傻哩?
老四的銀子為啥不上交,那是留着娶媳婦用的,他給五寶當成了讀書錢,那将來娶媳婦咋辦,不還是家裡掏錢!
羊毛出在羊身上,知道不?
哼,要是五寶真去讀書了,我就是鬧個天翻地覆也得讓我家大央去!
憑啥我大央就低人一等,這還是看不起我大央!
我大央也姓禾!
”
她瞟了瞟路過的三房一家。
三房的人卻誰也沒看她,匆匆往自家走去。
在路上,禾老三就皺了眉頭:“你爺不大高興哩……”
四寶上了學,認了字,讀了書,很多東西想得與之前就不一樣了,眼睛閃了閃,低聲:“我爺是不願意,五寶要是去讀,我大央哥就也得去,就剩下三寶哥一個,能幹啥!
我二伯先不說,大寶和二寶哥要考出個名堂來,至少也得二伯這年紀,誰來供?
到時候我大伯、四伯都老了……不得指望着下一輩……”
禾春兒驚訝:“這不能吧?
咱爺不是那樣的人!
哪能一家子一輩接着一輩給他二房做仆從哩……”
她沒提大寶,大寶已經不屬于禾家人,但是要說禾家不再供他讀書,似乎也不得勁,幹脆就先不說他。
四寶淡淡笑了笑:“咱爺的想法,也簡單,就是供出一個房頭出息,其他的雞犬升天嘛!
”
禾老三卻搖着頭:“我看你四叔這回是鐵了心的!
”
禾早便道:“按理,五寶也該去學點東西,那麼點大能幹啥,就是農活也幹不齊全哩。
但他被養刁了,瞧他說話做事,可是不如咱七寶,不懂事,貪吃,四叔太寵着他了,去學堂多學點做人的道理也是中的!
”
她這話真相了。
五寶雖然小,但是卻沒被教好,一團孩子氣,比不來七寶。
聽到二姐誇自己,七寶就翹了嘴角很得意。
“以後不學好,二姐就掂棍子了啊!
”禾早點點他的小腦瓜子,恐吓道。
七寶卻不怕她,現在的禾早和他一般高哩,隻捂嘴嘻嘻笑着。
“這一家子心不齊了,你爺該老傷心了。
”禾老三愁眉苦臉,仍為禾老爺子擔憂。
禾早卻嗤之以鼻,說着自己的道理:“我爺就是太心疼我二叔了,一大家子都供養着他們房頭,還要為他的下一輩考慮,那我二叔這個做爹的幹啥,就是個擺設?
你瞧瞧我二叔,長了半輩子了,還沒有一點擔當,一出事那腦袋就往後縮,讓别人出來給他頂缸!
啥都不會,就光學會了吃喝玩樂!
說出去是秀才老爺,但你不考個舉人進士,能做個屁官!
我二叔也不知道好好學,就隻想着歪門邪道,還想與宮裡頭的太監扯上關系,就能狠心把咱七寶給賣了當小太監,你瞧瞧他這心思,狠毒着哩!
他要是真當個一官半職的,那不得魚肉百姓!
根兒壞了,那就啥都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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