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老爺子也知道禾老太太的品性,她雖然貪婪小氣,愛财,但是卻絕對不會去三房家裡看陳氏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
他歎口氣,慢慢說道:“沒事,讓你娘和兩個媳婦留在家裡伺候着,其他人都去。
”
馬氏也想去吃席,劉氏也想去,在老宅待了幾天,二房的人嘴裡都快淡出鳥味來了,之前是吃膩了葷腥,特意在鎮上菜市場買黃瓜、青菜吃,可是現在,卻是聽到肉這個字都要咽一下口水。
但禾老爺子發話,她們不敢不遵從,劉氏溫婉笑着,去攙扶禾老太太,那雙眼睛,卻眼巴巴地看着對方,希望其改變主意,隻可惜禾老太太堅決不願意去,氣鼓鼓地坐在炕上,讓馬氏給她舀飯。
不管是劉氏還是馬氏都十分失望。
禾秋兒還在生禾早的氣,便偷偷問劉氏:“娘,要不我在家陪你?
”
這個閨女是心疼娘親的。
劉氏便覺得心裡很熨帖,撫了撫她的頭發:“不哩,你得去,這幾天在家裡都餓瘦了,我閨女膚色原是極白的,現在也有些枯瘦了,秋兒,别想多的,到那先填飽肚子為緊。
”
禾秋兒遲疑了下,便點點頭。
其實,他們剛回來的時候,日子并沒有那樣難過,禾老二太清楚老宅的夥食了,那是丁點油水都沒有的,回來之前特意在鎮上買有油鹽米面,但禾家一大家子,總不可能自家吃獨食,隻好全部貢獻出來一大家吃。
禾老太太是什麼人,見不得上好的米面被這樣糟蹋,一聲令下就讓人把一袋子的米和好面都搬到了她裡間去,輕易不肯拿出來。
二房一家,為此恨得牙癢癢。
他們也試過拿手中的銀錢去村口小雜貨鋪買肉,買零嘴,但被禾老太太看見幾次後,她就指桑罵槐,說家裡都被外聘的媳婦給敗壞了,花錢大手大腳,禾老爺子也知道了二房常吃獨食,便很不喜,把禾老二叫去又教訓了一頓,劉氏他們才算收斂了,老老實實地跟着一起吃大鍋飯。
禾秋兒上次吃肉食,還是三房送來的野鹿肉那一次,野鹿肉就那一碗,根本就不夠吃,禾老太太全分給了禾老爺子、禾橘兒與家裡的老少爺們。
媳婦與孫女一口湯都沒嘗到。
這樣想着,禾秋兒心裡就湧上了一層對禾早的濃濃不滿。
都怨她,如果不是她告狀,他們一家現在還在鎮上享福哩!
禾早家準備的晚飯并不多,是因為沒想到老宅一大家子都沒臉沒皮地跟來了,陳氏也同禾老三一樣有些發怔,但随即就忙拿錢讓四寶去雜貨鋪買肉買菜回來,自己則又忙着炒了幾個菜。
禾春兒與禾早一起烙小娥餅,單獨的黃面烙成小娥餅,口感粗甜,并不好吃,禾三房總是白黃面混在一起烙,面裡又攪了雞蛋,切碎的韭菜丁子,鹽和香油,足足烙了幾十個。
三寶沒有規矩,也學不來規矩,知道陳氏不罵人,便待在竈火邊上,流着口水等着,禾春兒也心疼他,烙好一個就遞給他,他也不嫌燙,幾口就塞到了嘴裡,一連吃了五六個,吃得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其他孩子也都不再顧惜臉面,哪怕是禾秋兒、禾冬兒這樣自鎮上回來的,都像是餓了八百輩子沒吃過飽飯一樣,桌面上很快就風卷殘雲,一片狼藉了。
三房的人目瞪口呆。
他們甚至才剛剛下筷子呢,陳氏還沒上桌呢,在廚房炖雞子。
禾老爺子的臉色有些發燒,瞪了也跟着吃得油光滿面的禾老二一眼,尴尬笑笑:“飯菜不夠的話,我拿錢讓大央再去買點窩窩回來?
”
哪能讓他掏錢,禾老三忙道:“讓四寶去就中,四寶,再去買二十個窩窩吧。
”
雜貨鋪裡,隻賣兩種主食,一種是油酥餅,還有一種就是黃面蒸的窩窩頭,後者很便宜,至少是莊戶人家能消費得起的,一般家裡來了客人,或者是農忙時候,便都會上門買窩窩頭。
四寶答應一聲,放下筷子就去了。
禾春兒也下了桌子,想着再炒兩個菜回來。
禾早倒是也想到了之前在老宅餓肚子的經曆,又看到了二房三姐弟狼吞虎咽的吃相,她記得上次回來禾秋兒與禾冬兒連瘦肉也不願意吃的,現在肥肉卻也争搶着吃了。
她不由感慨,誰要是食欲不好,去老宅住一段時間,胃口估計馬上就能恢複過來,以後沒有臉皮再說自己吃不下飯。
消化不好?
哼,那是你沒餓過!
禾老二在後吆喝着:“四寶,再秤二兩酒回來。
”
他在鎮上天天大魚大肉的,現在實在是匮乏得厲害了。
禾老爺子便瞪了他一眼:“喝啥酒哩,你明早還要去學哩。
”
禾老三忙笑:“不礙哩,今天難得高興,是該喝酒助興哩。
”
今日的确是三房的大喜事,禾老爺子便不再說什麼。
窩窩買回來後,雞子也炖好了,整整兩隻雞子,切成塊狀,又切了冬瓜與土豆,最後又焖了半盆子的米谷菜,整整一大盤子,分為男女兩桌,要端過去的時候,禾春兒忙道:“娘,等等哩。
”
她拿了一個小盆子出來,舀了四分之一的雞子出來,接觸到陳氏不贊同的目光,她不由苦笑:“娘,七寶、早兒都沒好生吃哩,你更沒上桌,咱得剩點自己吃。
”
想想老宅人的吃相,陳氏便歎口氣:“都是窮鬧的!
”不再阻止她。
剩下的何春榮也故技重施,炒的幾個菜,她全都剩下了一點才端上去。
禾老二已經喝了半兩高粱酒了,整個人都有了幾分醉意,在吃了一口炖得爛爛的雞子肉後,他突然就發飙了,把筷子一摔,指着禾老三罵道:“我說老三啊,你做人不地道啊,不地道啊,啊!
你千百八兩銀子的賺,便是肉湯也不給老哥哥喝,你這人忒沒良心哇,忒沒良心……”
兩桌子的人都驚呆了。
四寶望着禾老二的神情中,隐帶着不屑與怒氣。
“二哥,你喝醉了……”禾老三很尴尬,忙忙勸道。
禾老爺子也連連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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