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廟總共有三進,在鄉下屬于特别壯觀的一個建築。
整體類似于一個小型的廟宇,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廟宇中常見的東西大部分都能在這裡看到。
到了第二進,就不許男子進入了。
而禾秋兒住在第三進的廂房。
禾早進去的時候,她正跪在自己屋裡的蒲團上,雙手合成十,低低念着經文。
她全身一點飾物也沒有,幹幹淨淨的,身上的袍子也是類似于尼姑的一種道袍,灰藍的顔色,寬大的袖子和寬大的束腰,頭發隻用一隻木簪挽在腦後,臉上也脂粉未施,看着竟是比幾年前要順眼多了。
那兩個看守的嬷嬷,其中一個便叫了一聲:“秋兒姑娘,郡王妃來看您了”
禾秋兒一動不動,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那嬷嬷就還要叫,禾早卻擺手,笑了一笑:“既然秋兒姐正在做功課,那我們就先别處去看看,等她做完了功課我們再過來”
那兩個嬷嬷便面面相觑,有着微微的倉皇。
在這裡滋潤的過了幾年,她們對這處家廟是很滿意的,最起碼她們就像是這裡的主人一般,無人管教,又生活富足,但,如果禾秋兒惹惱了這位郡王妃,她若是遷怒到她們身上那又該怎麼辦呢
但沒有等想出個章程來,禾早便轉身離開了,她們隻得也趕緊追上去,為禾早帶路。
這裡地方太大,往日裡雖然常住着是她們三人,外面守門的又有兩人,輕易不能進二門,但實際上每三四天,她們都會請村子裡的婦人們來打掃衛生,不至于一塵不染,可看着還是很幹淨的。
禾早就到了禾家祖宗排位前,磕頭行了大禮,又去置放着各種神仙雕像的前面,也跪着行禮,上香。
将三進的院子用了不大一會兒工夫就逛完了,禾早已經徹底愛上了這裡。
院子後面開辟了一小塊菜地,蔬菜都長得綠綠油油的,再往這邊是葡萄架遮出來的蔭涼,下面擺了石凳石桌,夏天就可以在這裡乘涼吃飯。
前院則種了一溜的桃樹,還有幾顆桂樹。
走廊下則擺放了二十幾樣盆栽。
在兩個桃樹的中間,還搭了一個秋千。
禾早便笑了笑,問道:“這裡誰常來坐”
兩個嬷嬷臉一紅,便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們兩個年紀大了,讓她們坐她們也嫌頭暈呢,既然如此,那應該就是禾秋兒了。
想不到禾秋兒骨子裡竟然也像個小女孩一樣。
禾早之前見到的她種種形态,可都和純真可愛沾不上邊
她來了興趣,淡淡道:“走吧,我們去看看我秋兒堂姐”
一群人便又回到了廂房,禾秋兒已經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喝着茶。
那嬷嬷便又呵斥了一聲:“秋兒姑娘,是郡王妃來了,您該站起來行禮”
禾秋兒卻隻從睫毛縫裡瞅了禾早一眼,一點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或許,早在幾年前,她不想來家廟會求她一求,但是現在她被關押在這裡,不見外人,還有什麼必要去拜見一個自己的仇人
那嬷嬷就要上前,卻被禾早制止了。
她擺擺手,微微一笑,坐到了禾秋兒的對面。
她側着頭打量着她,向
後揮揮手:“你們都出去”
春曉便急切的喊了一聲:“郡王妃,讓奴婢在這裡陪着您吧”
當初禾秋兒要殺禾早的事情,他們可都猶記在心呢
禾早卻搖頭:“不用”
她這幾年的鍛煉從沒有放下過,就算是禾秋兒真的有心這樣做,她也不會讓她得逞
季月想了想,便扯着春曉向後退去。
等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個幹淨後,禾秋兒還是一言不發。
禾早并不在意,隻淡淡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來嗎”
禾秋兒低垂下眼眸,繼續喝茶。
“是五寶來求的我”
禾秋兒的眉眼便動了動。
看來,也不是全然平靜無波那就好
禾早繼續道:“正好我回來了,所以我就想着來看看你變了沒有,如果真的有了長進,那我就放你出去但如果沒有”她故意将話頭停了下來。
禾秋兒握着茶的手便顫動了一下。
很好,看來她也不是不想出去,隻是在她面前故意表現的而已。
禾早嘴角含着一抹笑:“現在,你願意和我聊天了嗎”
禾秋兒看了她一眼,從她那極為隐忍的目光中不難看出,她對她的恨意。
從幾年前,她就這樣憎恨着她了,所以禾早也不在乎。
她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淡淡的問道:“如果我放你出去,你用什麼來回報我”
禾秋兒遲疑了好一會兒,半晌之後,才顫抖着聲音,輕聲:“我,我自然不會再犯從前的錯誤,對你恭恭敬敬”
之後幾個字,她說的異常困難
一個人讨厭另外一個人完全是不需要理由的
以前禾秋兒讨厭禾早,為的是她低下的身份與人人都可以驅使的性子,後來變為憎恨,卻是因為那一個耳光再後來,就是因為禾早越來也有能耐,而她自己,卻越來越追趕不上對方。
後來就完全是自卑感再作祟了
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她從骨子裡就認為自己就該比禾早尊貴,就該活得比她好,但如果這情形相反了,那麼禾早就是不可原諒的
禾早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如何讓我相信你已經真心改過秋兒姐,我自認為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若是别人,害了人性命就要以性命來償還你隻是被關在家廟裡幾年而已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感恩”
而不是對她說句好話,都咬牙切齒的,百般隐忍。
禾秋兒迅速低下了頭。
她當然知道自己應該感恩,但如果這個恩情是禾早送給她的,她非但不會感激對方,甚至還會想着她能夠做到更好,卻偏要用這種方式來讓自己受苦
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對她好又憑什麼又讓她對她感恩
禾早隻看着她的神情,就猜出了她心底是怎樣想的
或許,她是改變了一些,但她對她的看法,卻完全沒有改變
禾早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斟酌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