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這才滿意地去打水。
屋内,禾老爺子正在詢問事情經過。
等禾早端了一碗水進屋後,就聽見七寶奶聲奶氣地問:“爺,為啥我和四哥不配讀書?
小姑和奶為啥那樣說我?
”
一滴淚珠在腮上泫然欲泣,好不可憐。
他是禾家最小的孫子,禾老爺子平日也是多有偏愛的,聞言便沒好氣來,瞪了禾老太太一眼:“你瞧你說的啥胡話?
咱四寶,七寶為啥不能讀書!
”
“那爺,我和四哥能去讀書了?
爺,你放心,我和四哥一定好好學,像二叔那樣,絕不給您丢臉!
”七寶的眼睛亮如珠寶。
禾老爺子噎了一下,下一句話就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了。
禾早迎上去,笑得甚甜:“爺,這是晌午吊進井裡的茶,喝着可涼了,您喝。
”又送上一方涼津津的大帕子:“爺,我剛洗過的巾子,您擦擦臉,涼快點!
”
禾老爺子微微吃驚,待對上禾早那雙清亮漆黑的大眼睛時,不由笑了,誇道:“我家早兒大了,懂事了!
”
禾早就掘唇笑。
禾橘兒氣不過,偷偷罵了一句:“馬屁精!
”
禾早眉眼未動,就像是沒聽見。
待禾老爺子擦了把臉,又喝了口茶,禾早才不慌不忙地開口:“爺,四哥和七寶啥時候去學堂?
”
禾老太太率先爆發出來,指着禾早罵道:“上啥學哩,家裡有沒有那個閑錢去供,光那三個就跟喝家裡血似的,大把大把銀子往外掏,考這老多年也沒見考個啥回來,這倆小的還想去,門都沒有,我絕不同意!
”
其實禾早早就猜到,按照如今禾家拮據的情形,禾老太太第一個就不同意四寶和七寶去上學。
沒關系,她目的本不在此。
她咬了下唇,微揚着下颌:“那是我兄弟,爺奶供着二叔,大哥和二哥,供不起四哥和七寶,那我和大姐供!
爺,我們這兩天抓蠍子去了,還賣了錢哩!
”
“你和春兒?
”禾老太太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上下打量着她,就好像是要看出她那副小身闆到能值多少錢一樣。
“是哩,爺,咱家沒分家,爹和娘得供養您和奶,我和大姐整日也就做些家務,沒别的事,不如就去山上尋摸些山貨,多少也能賣倆錢,攢了錢我和大姐不用,給四哥和七寶上學用,大姐,你說哩?
”
禾早便看向禾春兒。
後者連忙點頭:“我和早兒供四寶和七寶,爺,奶,不要家裡錢!
”
她說得又急又快,就好像是怕說慢了就被拒絕了一樣。
禾老爺子滿是訝異,心裡卻很是贊歎了一聲,老三别看性子不中,太老實,但生了幾個好娃啊,小小年紀就知道為兄弟考慮。
四寶漲紅了臉,期期艾艾地說:“早兒,大姐,我……”
禾早卻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出聲。
她知道四寶作為男娃子,不願意讓姐姐妹妹供養他讀書,所以過意不去。
但她要争取上山賺錢的機會,就必須用這個理由去經得禾老爺子的同意,否則不是每個家長都像禾老三與陳氏那樣,面對着大筆銀子不動心的,更何況禾老爺子一直偏着二房。
兄妹心意相通,隻看了禾早一眼,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四寶安靜下來,又悄悄拉住睜大一雙眼睛,聚精會神聽着大人說話的七寶,朝他笑了笑。
心裡卻在想,如果這次真的能去學堂,他一定會好好學,不辜負大姐和早兒的這片心意。
“不中,你們上山賺錢去,那家裡的活誰幹?
”禾老太太卻相當不滿意,老三家雖然就兩個勞動力,但四個孩子最聽話老實肯幹,每天的豬草一大半都是他們挖的,這甩手不幹,七頭豬誰喂!
禾早驚訝地望着禾老太太:“奶,家裡不都是人,大央哥,連翹姐,二姐,三哥,五寶,哦,還有大娘娘,我娘,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望着禾橘兒笑眯眯的說:“還有小姑哩,喂豬的活小姑也能幹哩,大姐就和小姑差不多,卻啥都幹!
奶,**個人喂幾頭豬足夠了!
”
禾老太太瞪着她,更加憤怒:“你小姑要在家繡嫁妝,哪有空出去做活,你這死丫頭安的啥心!
還有五寶,那麼小的孩子能幹啥?
”
大概是老四家就一個孩子,所以五寶養得比較嬌,現在娘走了,禾老四對他百依百順,十分寵愛。
禾早卻淡定地揚眉:“奶,大姐,二姐都和小姑差不多哩,咋都去外幹活哩,哦,小姑是長輩嘛,得讓小輩們孝敬着才中!
至于五寶,奶,七寶比五寶還小哩,也天天兩筐子的豬草,一點也不比我們少!
七寶都能幹的活,咱家任何人都能幹!
”
最後一句話,眼睛在屋内的人身上掃了一圈,她猛地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地說。
她一直都壓着口氣在心裡,因為禾老三老實與陳氏的退讓,禾家根本不拿他們幾個人當小輩看待,尤其是她和七寶,七寶今年虛歲才七歲,就要幹一大堆的活,天天背着兩大筐子上山下山,家裡的人卻像是沒看見一樣。
還有她這具身體,之前就幹黃枯瘦,跟七寶差不多高,病了一場後越發瘦弱了,禾家卻根本容不得她多在家裡休養一天,身子稍好一些就轟出去做活。
當然她外表是小孩,内裡卻是成年人,不會因為多做一點家務就不舒服,讓她難過氣憤的是,她之所以會穿越過來,卻是因為本尊小女孩差不多算是被虐待身亡的。
如果禾家,包括陳氏能對她一點照料,多一點慈善之心,本尊根本就不會死!
禾家又不是沒人,就像是她剛才算的,綜合下來七八個人,怎麼也不是非他們兩個不可。
“奶全指着七寶幹活哩,七寶,你過來,讓咱爺,咱奶看看你肩膀上的傷!
”她一把把七寶的領子拉下來,露出來幹瘦的小肩膀,上面有兩道深深的勒痕,顯然是負重造成的。
屋内的人都吃了一驚。
“這,這是咋了?
”到底是最小的孫子,禾老爺子就算不關注,心裡也有幾分疼愛,見狀便吃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