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為顧允澈的容貌出衆,村裡一大半的少女都看上了他,時不時就找借口來禾早家一趟“看美人”,所以禾早家這段時間過得着實熱鬧。
好容易送走盧裡正的二閨女盧喜甯,禾早就捏着嗓子扭頭對幫着曬金銀花的阿澈說:“阿澈哥哥,你瞧我繡的這帕子好不好看,你要是喜歡人家就送給你了……”說着還翹起了蘭花指,與盧喜甯的神情驚人的相似。
因為龇牙咧嘴笑得太厲害,她手裡拿着的一杆小秤歪了歪,小秤砣掉了下來,正好砸在腳趾上。
禾早扭捏的笑聲就變成一聲幹嚎,再戛然而止。
她眼淚汪汪地去捂腳趾頭。
阿澈則眯着眼睛托了下巴看她:“你看,有時候老天其實是開眼的。
”
禾早:“……”
***
等收柏磕的生意日漸上軌後,禾早家的收入也穩定許多,繞蠍子一天也有七八兩,收柏磕一天也有七八兩,禾早家大大松泛下來,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但這一日晚上,禾老三與禾老四卻極為敗壞地帶了禾小叔回來。
後者鼻青眼腫,衣衫破爛,像是挨了揍一樣,看到禾早幾個孩子,卻仍笑眯眯地打聲招呼。
禾早十分訝異:“小叔你這是咋的了?
”
禾老三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就匆匆對陳氏說:“你先給他找件幹淨衣裳,爹估計知道幺娃回來了,我們得去老宅一趟。
要爹看到他這樣子也是憂心哩。
”
禾小叔撇嘴笑了笑,卻像是勾到了傷口,笑得就有些勉強。
禾早皺眉,看禾小叔這模樣,似是在縣城惹了禍事回來。
禾老三他們在老宅待了很長時間才回來,禾小叔卻歇在了老宅,因此禾老太太昨天剛剛去鎮上禾大姑家住了,名義上是去散散心,但實際上卻是專門給人家做黍黍掃帚和炊炊去了。
她不在,馬氏不當家,禾小叔便也願意與自己的叔叔親近。
一家子吃飯的時候,禾早便大着膽子問:“爹,小叔到底是咋了?
”
誰知道一向好說話的禾老三卻瞪了眼睛,語氣嚴厲:“不該你們小孩子問的就不應多問,吃飯,都吃飯。
”
他仍然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禾早暗暗思索,便沒有再問出口。
陳氏在大事上一向聽從禾老三的建議,便也給幾個娃夾菜,讓他們快吃,然後洗洗睡覺。
直到第二天中午,禾夏兒與連翹來送柏磕的時候,禾早才知道禾小叔果然是惹了大禍事。
連翹早就與禾早和好了,見天兒地往禾早家湊,希望能多和阿澈說兩句話,這會兒讓禾夏兒給她提着籃子,自己則拉了禾早進了院子,先掃了一圈院子,沒發現阿澈的人影,便問:“早兒,那個顧大哥哩?
”
禾早暗暗好笑,聳肩搖頭:“他今天沒來哩,可能進山打獵去了。
”
連翹歎口氣很失望的模樣。
禾早就好奇地問禾小叔的事情。
連翹馬上巴拉巴拉說開了。
原來禾小叔在縣城住的時候,與一位做生意的小富戶千金勾搭上了,誰知那千金卻是訂了親的,昨天禾小叔與之約會的時候,被女方父母看見,便被狠揍了一番,并警告他不許再進城,否則就打斷他的腿。
聽說如果不是左鄰右舍求情,還有禾老三正好去看他,禾小叔那雙腿就真的會被打斷了。
那富戶也隻是個做小生意的,沒有後台,也不敢鬧出人命,禾老三賠了些銀子,急匆匆帶了禾小叔回來。
禾早聽到這樣的緣由,很是無語。
她腦海中就莫名想到了那日遇見的頗有幾分姿色的姑娘,貌似禾小叔朝她眨了眨眼睛。
那個時候,她就該看出他們關系不一般。
不過,她還是很驚訝,禾小叔竟會如此大膽,與訂了親的女子亂來,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點吧。
連翹顯然也忿忿然:“咱小叔就不長腦子,天天給咱家惹禍事,讓咱爺給村裡人陪了多少不是,哪怕是去了縣城也不安生!
”
她賭氣似的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兒。
禾小叔脾氣火爆,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殺的,曾經拿刀追着鄰居從一條胡同的房頂上穿過,讓村裡人十分不滿,禾老爺子為此也陪了很多小心。
對此,禾早無話可說。
隻想起禾老三幾個兄弟的性子,與禾小叔的性子,暗暗想,如果他們之間的性格能夠互補一些就好了,這老實得太老實,膽大的又太肆無忌憚,簡直是兩個極端!
不過,現在她更擔心的是自家的住所,禾小叔回來後,就該住回來,他們一家子占着人家的院子,肯定不舒服,但倉促之間又能住哪裡!
白天臉上傷痕太明顯,禾小叔就趁着晚上來了一趟,仍然鼻青臉腫的,笑得卻像個沒事人:“三嫂,在這兒住得可習慣?
”
他是禾家極少幾個對陳氏釋放善意的人,所以後者對他印象也很好。
忙讓他坐下,又一疊聲吃了沒有,就要去給他盛飯。
禾小叔忙忙拒絕了,笑道:“在我叔那裡可餓不着我哩,三嫂你快坐,忙了一天了,累得慌!
”
他從口袋裡抓了一大把野酸棗出來:“早兒,七寶,拿去吃吧,我來的路上夠的。
現在酸棗正好吃哩。
”
禾早道了謝,上前接過來,卻不忙着去吃,和四寶他們一個個坐在炕上,專注地聽着大人談話。
禾老三便先開了口:“幺娃啊,這你回來了,我們也不能老占着你的房子,等我把灰窯村那邊的窯洞收拾一下,我們就搬走……”
話未說完,禾小叔就急忙打斷了他:“三哥,你這說的是啥話哩,我來可不是攆你們走哩!
就在這兒住着,我這兒老大的地兒,你急啥哩。
”
禾老三就歎口氣:“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們真不能白住這兒,當初我和你嫂子就商量好了,我們在這兒住着是按鎮上的租子給錢……”
“三哥!
”禾小叔猛地站起來,十分生氣的模樣:“咱是一家子,你這麼外套幹啥!
我讓你們在這兒住就在這兒住着,窯洞多少年沒住過了,能住人不能?
三哥,你可不能讓幾個孩子跟你受委屈。
”
禾老三瞅了幾個孩子一眼,笑道:“沒啥,咱莊戶娃子,哪有那老多講究,我家也預備蓋房子哩,隻現在實在沒空,等到秋後就把房子起了,也就吃這倆月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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