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在這個小縣城靜止了。
禾早他們安然的度過了正月,二月,一直到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三月份的天氣,陽光明媚,世界萬物都煥發着勃勃生機,山上各種不知名的小花開在其中,給這遍野的綠添了一抹鮮亮的色彩。
禾早穿着打扮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農婦,頭上包裹着藍色碎花帕子,前面穿了同色的圍裙,正蹲在菜地裡拔草,周氏與元芳也都在幫忙。
常老太太幫忙照顧着小安。
禾早一邊拔草一邊沖着小安笑。
此時的小安已經一周歲了,乳牙長出來了六顆,也會短促的說上一個字,比如知道叫她“娘”,叫常老太太“奶”,再多的兩個字便不會了。
他此時也很興奮,站在常老太太的腿上撲騰着,雙手朝禾早伸過來,又響亮又清脆的蹦出一個字:“糧”
陽光照在他那紅潤的胖嘟嘟的小臉上,額頭上有着密密一層汗水。
禾早便撲哧一聲笑了:“你個臭小子,發音要準确一些,知道不知道”
常老太太為小家夥抱不平:“木娘子,這時候的孩子就是這樣的,再長長就好了”
他們在縣城的郊外過得恍若是與世隔絕的生活,很沉悶,但是有了小安在,卻似乎又不那麼沉悶了。
周氏也十分喜歡小安,聞言便笑道:“木娘子,我等會兒就去菜市場買條魚來,我看安哥兒喜歡吃魚呢”
禾早會做飯,自從小安長牙後,她為了彌補小安所受的苦,這可憐的孩子這半年跟着她逃了半年,連口奶水都沒有喝上幾口,所以她心裡一直很擔心小家夥會營養不良,便可着勁兒為他做飯。
将魚肉從魚骨上刮出來,炖魚湯,炖出來的魚湯過濾,在将磨好的米粉、芝麻粉、紅豆粉一起炒熟,再用魚湯熬粥。
熬出來的湯水,特别鮮,小家夥一回都能吃一小碗。
等他長出牙後,能吃些軟糯的東西了,她便天天早上一碗雞蛋羹,灑上蔥花和香油,香的很雞肉,羊肉,都沒有斷過。
倒是蔬菜這小家夥不喜歡吃,典型的一個食肉動物。
禾早便規定他每天晚上,隻能吃炖的爛爛的菜粥,将蔬菜切得碎碎的,放到米粉湯裡一起熬。
小家夥每次都有點不太情願。
但他卻知道厲害,有次他發了脾氣不肯吃,小手一推将碗給推倒了,小屁股上就挨了娘重重一巴掌。
所以,一看到禾早伸出一個巴掌,他便十分乖巧聽話,大大的眼睛會很呆萌的眨巴着,含着手指頭嘟着小嘴。
常老太太常說禾早管孩子管得太嚴了,這麼一丁點的孩子,懂什麼呢家裡又不是沒條件,能吃起肉,那就天天吃,頓頓吃,換着花樣給孩子吃。
禾早當然不會解釋五谷雜糧,蔬菜這些都有人體生長所必須的營養元素,隻一笑而過。
現在聽了周氏的話,禾早便點頭:“也好,兩天沒吃魚了,這小家夥每次吃飯就要嘟嘴。
”說完自己也笑了:“他呀,和他小舅舅一個模子出來的,都愛吃海鮮”
現在沒條件,等以後帶他去吃大龍
蝦,醉螃蟹,他肯定可高興。
也不知道小團子是不是也這般挑食。
他一周歲了,也不知道家裡那些奶娘敢不敢讓他自己吃點正經的飯
阿澈那麼忙,心裡裝着大事,會将小團子照顧得很好嗎
禾早有些怔忡了,時間越長,她就越想念小兒子有時候,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安,她會在腦海中勾勒出來另外一個小家夥的模樣,與小安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更調皮些,哭聲更大一些。
小安這個孩子,最不喜歡哭,就是遇到委屈的事情,也隻會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看着你,晶瑩的淚珠挂在眼珠子上,就讓你心疼得不行了。
“木娘子,你聽,外面有動靜”周歲忽然推了下陷入沉思中的禾早。
禾早回過神來,側耳細聽。
好像是有千萬軍馬被包了蹄子在大山中跑一樣,地上都傳來低低的顫動,還有大山深處能傳來沉悶的回聲。
禾早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他們找來了,快走,快逃”
她扔下手中的野草,撲過去就将小安抱在了懷裡,看着慌亂一團的常家人,冷厲的命令道:“不許慌我們馬上從後們出去躲到深山裡面”
她已經能聽到前面傳來的躁動。
禾早的手心就緊張得出汗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她還要保護小安,她也不能給阿澈拖後腿。
跌跌撞撞的跑到後門,剛一打開門,就看到一行面無表情的黑衣人騎着馬守在那裡。
周氏壓抑的哭聲傳過來:“木娘子,咱們該怎麼辦”
被這種異常緊張的氣氛所感染,小安緊緊抓着禾早的領子,眼睛睜得大大的。
禾早緩緩神,輕而迅速的說了一句:“記住之前編好的身份。
一定不能慌”
常老爺子和常老太太顫抖着站在院子中間,元芳攙扶着他們,臉上也是要哭的模樣。
前門被人大力推開了,沖進來十來個持着長劍的黑衣人,他們一個個神情冷峻,面無表情,那張臉就好像是天生的面具一般。
禾早突然覺得,他們這種表情,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些黑衣人将他們團團圍在中間,再整齊的向兩旁散開。
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大踏步走了過來。
明媚的陽光從他身後灑下來,遙遠的天際,淺藍的天空,此起彼伏的高山,遍布都是望不到頭的綠色,但他卻一身黑衣,脊背挺直,身形偉岸,如此引人注意。
他頭上戴着鬥笠,将他的眉眼完全遮住了,但隻是看到這個身影,隻是看到一眼,禾早便知道了他是誰。
她顫抖着雙唇,眼眶中的熱淚奪目而出。
她的雙手,也不知不覺将小安抱得很緊。
小家夥有點不舒服的扭動着,嘴裡也哼唧出聲。
那人來到禾早面前,定定的盯着她和小安一眼,将頭上的鬥笠取下。
一張俊美,嚴肅,高貴,卻又有些疲憊的臉出現在禾早面前。
“阿澈”禾早已經淚雨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