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嘿嘿笑着。
阿澈拿出來,觸感倒是不如看上去的那樣精緻,微微粗糙,小山村裡打鐵匠做出來的東西又怎麼會太上檔次!
但是,他心裡卻歡喜極了。
“很漂亮,謝謝。
”他真誠地道謝。
禾早捂嘴咯咯笑着,卻不明言。
阿澈拿着竹箫翻來覆去地看,察覺到了異處,瞅了禾早一眼,便将竹箫打開來,露出裡面一隻極尖銳的匕首。
他的眉頭就猛地一縮。
禾早得意洋洋地湊過來:“咋樣,喜歡不喜歡?
”
阿澈沉默地摩挲竹箫半晌,才點頭:“喜歡。
”
他擡頭看向禾早,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你有心了。
”
禾早便得意地說:“我想啊,你的處境肯定很危險啊,有這個東西在,至少可以防身是不是!
”
“嗯,想法很不錯。
”就是質量太差了。
阿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不過這句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當真敢将之說出口,禾早那一定是雷霆之怒。
她的小辣椒脾氣,他可是領教過的。
“怎麼會想到做這個?
”兩個人坐在小矮墩上,因為冷,就又都靠在了暖暖的炕沿上。
禾早托着腮幫子,望着外面的明月,很随意地說:“就是想不起來送你啥啊,你拿來那麼貴重的東西給我,我當然也不能落後是不是!
這個小竹箫,雖說不值錢,但也是我辛苦一番才想出來的哩,你可不許扔了!
”
“要是不小心弄丢了怎麼辦?
”阿澈故意逗她。
禾早就做出兇巴巴的模樣:“要是真丢了,那……那你就再學一天的盧家村方言給我聽!
”
阿澈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禾早就忍不住笑:“這下你肯定不會随意放了。
你才不願意說我們的方言哩,讓你接地氣兒了!
”
“沒有,我沒有不願意!
”出乎意料的,阿澈卻忽然說道:“你們的方言很有意思,有些東西用官話表達,并不如你們用方言表達強烈!
”
五賢鎮的方言,發音很輕,尾音總喜歡帶着一個“哩”或者是“咧”字,而且句子中間,發音總要拐兩個彎兒,有點像唱歌,很好聽。
就是有些俗氣。
禾早有點驚訝他竟會這樣說,認真看了他的臉色,發現他是認真的!
她就掘了下唇,輕聲:“你喜歡就中,我還怕你嫌小山村裡的鄉村俗語讓你厭煩了哩!
”
“不會!
”阿澈将目光移到了窗外面,那裡,有圓若月餅的月亮,有影影綽綽的重重疊疊山影,還有遠處此起彼伏的狗吠。
阿澈覺得他真的愛上了這個地方!
“這裡很好,是我重生的地方!
”
他的目光很澄澈,神情很認真,語氣也很鄭重。
禾早被這樣的他所感動,終于收起了随意的心态,也認真地看着他:“阿澈哥,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在這裡過一輩子!
我覺得這個地方這麼偏,肯定不會有人找過來的。
村裡人又當你是貴人,對你十分尊重,你完全可以放心!
”
阿澈勾唇笑了笑,忽然伸手觸了下禾早的頭頂,感歎似的說:“早兒,你有很好的心腸!
雖然脾氣暴躁,但心卻好。
這樣會吃虧!
”
禾早就不滿地“喂”了一聲:“你現在訓我訓上瘾了是不,逮着機會就要說我!
像我爹一樣!
”
阿澈默默笑了笑,瞅見她臉上的神情,就問:“還和你爹鬧别扭呢?
”
禾早從鼻孔裡“嗯”了一聲。
“你的軟心腸遺傳于你父親。
”阿澈輕笑着:“所以,不要對他太苛刻。
他是個孝子!
”
“那是愚孝!
”禾早小聲嘀咕道。
“愚孝也有愚孝的好處,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假死逃生嗎,正是因為我之前太過偏激,凡是對上我父親與繼母的事,都不能平靜對待,所以,與父親的關系鬧得很僵!
或許,我母親去世的前兩年,他對我是心存憐惜的,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對他的抗拒,這些憐惜就慢慢變成了厭惡!
直到他後娶的繼母也為他生下了嫡子,他對我就真正厭煩起來!
這麼多年,我們在一起說過的話,除了請安,根本吵不過十句!
”
阿澈的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楚:“所以,我後來常在想,如果當時我能夠愚孝一點,少說一些,他會不會……會不會在我被誣陷的時候相信我,給我後盾……”
這些話,是他第一次對禾早說。
說完這些,他就閉上了眼睛,面色很平靜,但任誰都能看到那隐藏于面色下的悲傷與悔意。
禾早着急了,忙去拉他的手:“哎,你千萬不能這樣想!
阿澈哥,天下的父母都愛自家的孩子,你看就我爹那樣的性子,卻也非常愛我們,我大伯那樣的人,有時候我還看見他偷偷塞給三寶哥吃的呢!
隻是,每個父親表達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你父親,心裡也是愛你的,這次,一定是誤會重重!
如果誤會解開了,你們一定會重歸于好的!
”
阿澈睜開了眼睛,有一些晶亮的東西在他眼睛後面閃動,但是沒等禾早看得更清楚,它們就消失不見了。
阿澈又恢複了一貫的風度與從容,溫聲笑着:“你忘了,我已經棄了祖宗姓氏,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終其一生,我都不會再與他面,又談何‘重歸于好’呢!
”
禾早就滞了滞。
好半晌她才輕吐出一口氣:“那也不一定啊,人生有很多意外,說不定以後你就回去了呢,就算不回去,與自己的親生父親見一面也不算太過分的事吧!
說不定你父親聽說了你的冤屈,會主動為你做主呢!
你又可以恢複你的身份了!
”
“他是個極驕傲的人,當初判定了我的罪名,就不會再更改!
”阿澈的語氣有些加快:“我們不說這些了,大過年的,别讓這些事掃了咱們的興!
”
禾早卻被他說得心事重重起來,怎麼樣都不能真正開懷!
阿澈就逗她開心,特意搜腸刮肚想了兩個笑話出來,惹得禾早哈哈大笑。
屋裡就有瓜子,禾早端了盤瓜子過來,就放在炕上,兩個人西南東北地閑侃着。
阿澈雖說出門少,但卻讀過很多書,看過很多地方志,為禾早描述其他地方的景色,便信手沾來,弄得前世就喜歡旅遊的禾早向往不已,時不時就感歎一句:“……這個地方不錯,我有機會了得去遊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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