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老實
若說鍾家吃得起肉，那是西邊出太陽還差不多，誰不知道鍾家窮的叮當響，還吃得起肉，但現在事實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一個個都流著口水，跟院子前的口水狗沒兩樣，實在搞笑的很。
沈思思歎氣，看來吃一次肉也成了稀罕事，在村子裡都傳開了，在苦巴巴的這個時代，真是沒辦法的事。
其實不止是沈思思歎氣，鍾根生和何阿秀更是歎氣，他們出來做事，已經被有意或無意靠近他們田的村民問過好幾遍了，問的又是尷尬又是懊惱，都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好……
所以，鍾根生夫妻倆今天早早回家了，一回家就看到又是這副盛況，不光多了幾條狗，更多了幾個小子，廚房裡又飄來肉骨頭香，那幾個娃和狗眼睛都是綠著的……
鍾根生這個老實人也呆愣住了，黑黑的臉上有點微妙的表情，何阿秀更是進了院子，道：“土妞，你們今天又買了肉吃？
！
”
她的臉上是有點不安的，尤其是經過今天村民有意無意的打探問他們是不是有錢了發財了的問話之後，何阿秀現在的心情都複雜的很，“……怎麽能天天買肉吃呢？
！
”
倒不是心疼孩子們掙的幾個錢，也不是舍不得給孩子們吃點肉，就是現在真的太打眼了，村子裡都傳遍了，這樣下去，總是是非多。
土妞點點頭，看著不安的夫妻倆，無奈的道：“就是一點子骨頭湯……”
哪怕是骨頭湯也很奢侈了，畢竟這骨頭也隻有買肉的時候，肉攤老闆才會給。
憑白無故的不付錢，人家怎麽可能肯給？
！
“爹，娘，你們先進屋喝口水吧？
！
”土妞拉著何阿秀推他們進了土屋裡，然後回頭對二狗子他們道：“別流口水了，喝了你們這麽久的魚湯，現在一人一碗骨頭湯分你們吧，不過我們家黑面餅可不夠吃啊，隻有一碗湯……”
二狗子他們立即眼睛發亮的咽了咽口水，他們不稀罕黑面餅，骨頭湯才是王道，驚喜的盯著土妞道：“土妞，你們家現在……可真有錢了？
！
”
“有個屁？
！
”沈思思翻了個白眼，道：“就是賣了幾斤栗子才買的肉，不然你以為我家能有錢從天上掉下來，你倒是撿給我看看？
！
”
二狗子他們嘿嘿的笑笑，一個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道：“我們就是問一問，不過栗子能賣錢啊？
！
”
“……嗯。
”沈思思歎氣，沒想到這麽快栗子就保不住了，真令人憂傷呐，她乾脆放開了心胸道：“快點吃完，我們都上山撿栗子去，誰撿的就算誰的，我炒出來賣了，一斤給你們一文錢……”
二狗子幾個立即眼睛都亮閃閃的了，“真的？
！
”
“當然是真的……”沈思思笑道：“不過你也要出力，也不許有異議，不然就自己賣去……”
二狗子幾乎都蹦起來了，雖說吧城裡栗子聽說賣到二文，但他們隻是撿一撿，出點力，又不用炒就能拿到一文，真的已經很多了，又不需要付出本錢，又不需要他們來炒熟，這簡直就是無本生意，二狗子帶著幾個小子一下子就高興的蹦起來了……
“好了，喝湯……”沈思思頭疼的製止了他們興奮的笑鬧，分了湯給他們，他們幾個一個人喝的滿嘴流油，眼睛發著綠，實在搞笑，沈思思被他們可憐巴巴又感激的眼神看的心中好笑，忍不住又分了一塊骨頭給他們，他們愣是能把骨頭給吸的乾乾淨淨，幾乎是一點渣都不剩，真的到啃不動的時候，才依依不舍的扔給了門口綠著眼睛的狗。
那幾條狗也不嫌棄，就地窩了下來就著骨頭啃，一面啃還一面盯著院子裡的情景，生怕錯過下一塊骨頭，幾隻狗都能搶的打架……
何阿秀吃了餅，喝了湯，到廚房又看到一斤肉，一時又是欣慰又是歎息，跟鍾根生道：“我們家幾個孩子倒是真懂事，隻是……”
“村民們幾句碎嘴罷了，隨他們去說吧，況且隻是孩子們撿著栗子玩著似的賣的幾個錢，他們能眼紅到幾時？
！
栗子總有下市的時候……”鍾根生倒是自暴自棄似的想開了似的，悶悶的道：“無非是幾句閑語，我們聽聽就罷了，別為難幾個孩子，他們一年到頭吃點肉也不容易，我們讓他們吃這麽多苦，現在他們能掙自己掙幾個大錢吃個肉，我們還說什麽？
！
”
何阿秀道：“……也是，就是怕村民們吵吵呢，雖是幾個錢，但在村裡也算少了，哪家能小看這幾個錢，我看這山上的栗子很快就要被撿光了，土妞他們……”
何阿秀為難，怕幾個孩子嘗過肉後，以後沒栗子賣錢了心裡難受。
可一時也沒什麽好一點的法子，隻能歎氣，看著鹽罐子裡多了的一斤鹽一時又是感動又是內疚的。
“要是當年沒有那場旱災多好啊，我們也不至於讓孩子跟著我們受苦，當年都有十畝地呢，那七畝都是上好的水田……”何阿秀無奈的歎息。
鍾根生悶悶的卷了土煙絲塞進了煙鍋裡抽了起來，又喝了幾口水，吩咐幾個孩子注意安全後，這才又下地了。
總記掛著早點把草除了，好陪著幾個孩子進城，他們夫妻實在是不怎麽放心。
沈思思看著二狗子他們和吉祥三寶將湯碗都恨不得舔得乾乾淨淨的架勢，一臉的黑線，想到那口水連連的碗，她就忍不住渾身抖了抖，無奈的道：“……快點吃，洗完碗準備鑼框要出發了，二狗子，小福，你們幾個回家找個鑼框來，快一點啊……”
那幾個小子一聽，舔完碗就一溜煙的跑了，那動力是十足，肉湯的滋味太美妙了，他們甚至連下午慣常吃的魚湯也忘記了，一心一意的想著一斤栗子一文錢換來的肉吃，吸引力是相當的巨大。
沈思思讓大寶刷了碗，多衝洗了三遍才罷休，收拾好後，小花已經背著鑼框過來了。
她一回家給田桂花一說，田桂花就笑眯眯的將一整塊桂花糕給了她，中午更是多給了她半塊餅，弄的小花受寵若驚，手就一直發抖，很是不安，現在看到沈思思就有點內疚，紅著臉道：“……土妞，我來了……”
她來的很早，一吃了餅，田桂花就打發她來了，所以小花很是不好意思，都不怎麽敢看土妞，一張臉上全是紅色，頭也垂著，手絞在一起，相當不好意思。
沈思思看著她眯了眼，這個女娃確實是相當的害羞，其實在古代農村裡的女娃是真的沒那麽多的講究，絕對不像城裡大戶人家一樣養閨女似的養在深閨，因為生活條件不好，女娃從小也是做事做慣了的，十歲之前跟男孩子進進出出的也沒啥閑話，所以，造成大多數的女娃是真的很彪悍，極可能會往潑婦的方向發展的架勢……
但這個小花，真是個奇葩了，不過轉而一想田桂花那個性子，能把女兒嚇成這樣，也是挺不容易的，沈思思倒很喜歡她，沒什麽壞心思，人也單純善良，就是太軟弱了一點。
二狗子他們很快就拖著鑼框飛快的跑來了，那勁頭是比平時撈魚更大更深了一點，看的沈思思極度黑線。
果然，肉的吸引力不光對她，對這裡的所有一年吃不到幾次肉的村民來說更是極具吸引力，尤其是半大不小能吃窮老子的孩子，二狗子他們的胃口正是增大的時候，家裡條件也一般，糧食總是不夠吃的，加上人多，分到嘴裡的更少了，他們總會在午時過後到處找吃的打打牙祭，現在喝到了那麽鮮的肉湯，整個人都激動的不行了，此時更是恨不得長了翅膀或飛毛腿飛過來，隻恨自己不夠快，來了之後，還一面大叫，“快點，大寶，土妞，快點去撿栗子了……”
二狗子年紀最大，他十二歲了，因為能吃，家裡不怎麽夠吃，所以他常出來找吃的，家裡也不怎麽管他，他更是背了兩個鑼框過來，讓沈思思相當無語，“你能背得下來嗎？
還帶兩個，兩個都能把山上的栗子裝光了……”
話雖這麽說卻沒逼他放下來，二狗子更是沒放下來的覺悟，看沈思思出發了，便急急忙忙的跟在後面，一面嘀嘀咕咕著撿個兩框回來剝了毛刺能得幾斤，很是嘮叨……
到了山上，一見到栗子樹，眾人眼睛都是綠的，各自散開去撿掉下來的栗子了，二狗子更是抱住了一顆樹猛搖，希望能掉點栗子下來，可是山裡的栗子樹無不是又高又壯，他基本上搖了也是紋絲不動，隻能無奈的看著樹上沒有成熟掉下來的刺球歎氣。
最後不甘心的繼續去撿栗子了。
大寶慢吞吞的踱到沈思思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思思無語，又來了，果然又來了……
“土妞……”其實大寶也是相當糾結的，他現在知道土妞做事自有她的理由，但是，他是想不明白，不問吧，更是不明白，所以，猶豫猶豫再猶豫後，還是上前來了。
“你想問啥，問唄？
！
”沈思思無奈的道。
“一斤分一文，是不是太多了？
！
本來五文一斤，憑白的變成四文，還有損耗，成本，加上送出去的人情，我們虧本怎麽辦啊？
！
”大寶憂心忡忡的道。
沈思思憂鬱的看著高高的栗子樹，擡頭望天，幽幽的道：“大寶啊，你說這栗子什麽時候下市呢？
！
”
“啊？
”大寶有點發愣，但還是老實道：“快了吧，頂多半個月……”
“那你說，下市後，我們還有栗子賣嗎？
！
”沈思思繼續憂鬱道。
大寶老實的搖搖頭。
沈思思回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是太老實了，你說，我們要是不趁現在把栗子撿了，以後就沒得撿了，村裡人是很多的，現在都知道栗子能賺錢了，不趁現在撿完，等下次來就什麽也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