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渾身都是傷痕，明明已經奄奄一息，但是寧斯年居然無法從冷煙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的悔恨或者恐懼。

　　對方就那樣坐在被鮮血浸透的草墊上，雙手雙腳都被鐵鏈束縛著，臉上神情卻有幾分無所謂，像是面對死亡絲毫沒有畏懼。

　　冷煙看著嚴卿卿的眼神一點點變化，從一開始的默然到驚訝，最後又變為了幾分惋惜。

　　「可惜，要是你覺醒異能能夠再早一些，或許你就可以和我一起為組織效力了。」冷艷的臉上一點點浮現詭異的笑容，輕輕搖著頭嘆了一口氣，「你我二人合力，母女同心，也許我們就可以再接近組織一點點了。」

　　「媽媽！」嚴卿卿沒有忍住，踉踉蹌蹌地上前一步，看著自己母親的瞳孔微微顫抖著，聲音也跟著顫抖，「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基地裡有好多人都因為病毒死掉了，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媽媽你為什麼要幫助壞人做事情？」

　　嚴卿卿說前面的那些話的時候，冷煙微微低著頭，沒有任何的表示，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她才微微擡起了頭。

　　「錯了。」冷煙輕輕搖頭，聲音幾乎微不可察，「你說錯了，媽媽從來都不是在幫壞人做事情。」

　　「媽媽是在為自己的信仰，在為信仰做事。」

　　自己隻是一個六歲的小丫頭，嚴卿卿還無法理解什麼叫做信仰，更不能理解媽媽為什麼會為這個所謂的信仰做到這種地步。

　　但是她隻知道，媽媽做了不好的事情，她害死了很多很多人，但是現在媽媽卻沒有任何後悔的意思。

　　媽媽已經變得不再像是她的媽媽了。

　　冷煙擡起頭，目光越過前面的寧斯年，落在了嚴卿卿的身上，臉上神情居然詭異的變得有幾分溫柔，

　　「卿卿。」她輕輕喊了一聲。

　　明明聲音是那麼輕細溫柔，但是嚴卿卿卻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背後竄起。

　　「卿卿，媽媽相信如果你知道那個組織代表著什麼的話，你就會做出和媽媽一樣的選擇。」冷嫣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眼底流露出一絲瘋狂。

　　「現在這些都隻是必要的犧牲，組織要帶我們走向的是光明的未來，是一個沒有末日的世界，是像我們以前那般的美好生活。」

　　「這些實驗、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在為美好的未來打地基，那是他們的榮幸！」

　　「卿卿，離開這裡好嗎？去外面的世界，去找那個組織的人，去加入他們！你會理解媽媽的，你會理解媽媽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這番話顯然衝擊到了嚴卿卿幼小的三觀，她看著眼前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冷煙，不僅感覺到了陌生，甚至感覺到了一絲絲恐懼。

　　一旁的寧斯年臉色也隨著冷煙的話一點點沉了下來。

　　什麼必要的犧牲？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能夠拿去做犧牲。

　　寧斯年不知道這個組織到底是如何宣傳自己的，居然能把冷煙洗腦洗成這副樣子。

　　此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些擔心地看向了一旁的嚴卿卿。

　　二人之間的關係畢竟是母女，寧斯年也說不好，嚴卿卿會不會跟她自己的母親一樣，被這般輕而易舉的洗腦。

　　嚴卿卿看著望向自己目光狂熱的母親，抿了抿唇，垂下眼簾似乎思考了什麼。

　　再度擡起眼皮的時候，嚴卿卿的目光已經變得堅定。

　　她堅定地往後退著，看向自己母親目光裡的留戀一點點減退。

　　「你不是我的媽媽了。」嚴卿卿眼睛微微泛紅，輕輕搖著頭似乎在說服著自己，但是往後推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止。

　　她緩緩地，堅定地退到了那條狹窄道路的入口，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露出和他年齡不相符合的堅毅。

　　「我要離開這裡了……」嚴卿卿張了張嘴，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母親，最終沒有喊出「媽媽」那兩個字。

　　眼前的女人不是她的媽媽了，嚴卿卿的心好疼，她好想哭出來，但最後眼淚隻是在她的眼眶之中打轉。

　　她的媽媽不在這裡了，她可以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卿卿……」冷煙愣了愣，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手腳還被鐵鏈束縛著，下意識想要上前，卻猛地又被鐵鏈拉回了原地。

　　鐵鏈的束縛隻能讓她半跪在地上，冷煙擡起頭，看著站在狹長走道入口的嚴卿卿，背光讓她看不清自己女兒的臉。

　　「再見了……」嚴卿卿搖了搖頭，低聲呢喃了一句，隨後轉身走入身後的狹長走道。

　　轉身的瞬間，淚水控制不住的決堤而出。

　　目送嚴卿卿走了出去，寧斯年沒有著急跟上，而是緩緩將目光落在了冷煙的身上。

　　他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一步步走到對方的身前，緩緩蹲下身子，擡手捏住對方的下巴，讓她被迫和自己直視。

　　「關於那個組織，你知道的有多少？」寧斯年沒功夫和對方糾纏，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冷煙的頭髮一縷一縷，遮住了她的眉眼。

　　似乎在細細打量著寧斯年的模樣，冷煙忽然笑了一聲。

　　「寧斯年，你應該慶幸組織裡不想對你下手。」冷煙惡劣地勾起嘴角，聲音很輕，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低語，「不然呀，沒有人會縱容你活到現在。」

　　寧斯年一邊冷冷盯著對方的臉，一邊快速分析著這幾句話。

　　那個不知名的組織裡面有人不想對他下手？

　　他認識的人裡面，會有和這種不正規的組織扯上關係的存在嗎？

　　想起之前黑衣人陶心對待自己的態度，寧斯年又是皺了皺眉。

　　能讓組織裡的人都不對自己下手，說明那個人在組織當中的地位很高。

　　寧斯年翻遍了記憶當中所有認識的人，都沒有找出這麼一號人物來。

　　「說具體一點，你還知道什麼？」寧斯年捏著冷煙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在對方慘白的下頜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呵，我還知道什麼？」冷煙挑眉，絲毫沒有淪為囚犯的畏懼。

　　像是不怕死的挑釁，冷煙故意氣寧斯年：「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組織裡有什麼人，我知道組織的大本營在哪裡，我知道組織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但是……這些事情我憑什麼告訴你？」

　　寧斯年面無表情，微微眯了眯眼，打量著對方說這句話時候的神情。

　　片刻之後，他鬆開了手，不再搭理冷煙說了什麼。

　　寧斯年看出來，對方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光在這裡唬自己呢。

　　冷煙顯然隻是一個加入組織不久的編外人員，怎麼可能和她口中那般一樣，了解到了那麼多組織機密的事情。

　　寧斯年意識到無法再從對方身上獲取到別的有用信息，乾脆利落地起身，將手上的那副手套摘下來扔在了地上。

　　他沒有去理會身後還想說些什麼的冷煙，快步順著那條狹長的走道，離開了地洞深處。

　　至於冷煙最後的下場，那是莊茗鷺該要考慮的事情，誰都沒有興趣知道。

　　……

　　蘇時清、安然和湯圓靜靜在地洞的入口等待。

　　安然的小臉上帶著幾分緊張，像是在擔心下面的嚴卿卿一樣。

　　然而他們也沒有等太久，幾乎才過了六七分鐘的樣子，便聽見有腳步聲從下面傳來，嚴卿卿抿著唇，紅著眼睛從狹長走道裡走了出來。

　　「卿卿！」安然頓時著急地撲了上去，拉住自己小夥伴的手，左右打量著，「卿卿你還好嗎？」

　　「我很好哦安然。」嚴卿卿的眼睛雖然紅紅的，但是眼神卻愈發的堅定了，像是想通了什麼事情一樣，沒有了早上心事重重的模樣。

　　看來這一次去見冷煙對於她來說，的確是有收穫的。

　　寧斯年還沒有出來，蘇時清也不急，知道對方在底下出不了什麼事情，便站在旁邊，一邊看著兩個小丫頭，一邊靜靜等待著。

　　卻沒有想到，嚴卿卿和安然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蘇姐姐。」嚴卿卿抿了抿唇，像是有幾分緊張那樣，朝著蘇時清伸出了手，「你手裡有可以輔助修鍊的晶核對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我一兩顆？」

　　「我想要好好修鍊自己的異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可以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身邊的人。」

　　嚴卿卿的眼神堅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雖然隻是下去了短短幾分鐘，但是嚴卿卿卻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不想要再經歷在生死邊緣，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刻，她不想再面對那個時候的絕望，她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嚴卿卿要修鍊，要強大自己。

　　這個想法在她的心裡從來沒有這樣迫切過。

　　看著面前帶著懇求的嚴卿卿，蘇時清無奈地笑了笑，蹲下身從空間裡掏出兩顆凈化過的晶核，放在了小丫頭的手上。

　　「卿卿，你既然打算和我們一起走的話，那我們就是要在路上並肩作戰的夥伴了，你可以不用跟姐姐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