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高馬大的工作人員和吳廠長一進屋，本就不大的客廳更顯逼仄和壓抑。

　　李美倩端來茶水後，就默默退去了廚房。

　　簡小靜更是嚇得躲在廚房裡不敢出來。

　　獨留簡忠良一個人面對這幾名面容冷肅的工作人員。

　　可能是太過緊張，簡忠良額頭都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簡忠良同志，有人檢舉揭發你賣閨女，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周主任沒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

　　「誤會，這都是誤會，前些日子是有媒婆給我閨女說了一門親事，可我閨女不樂意，我們立馬就給回絕了。」簡忠良趕忙道。

　　「那我怎麼聽說，你們家已經收了人家的彩禮？」周主任直勾勾的盯著簡忠良，眼神銳利。

　　周主任雖說來南城的時間不長，但在治安署裡是出了名的難纏，什麼窮兇極惡、揣奸把滑的牛鬼蛇神見了他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沒有，沒有，這都是誤會。」簡忠良的聲音都開始打顫。

　　周主任銳利的眉眼環視了一圈四周，最後定格在客廳角落的垃圾桶上。

　　「青花瓷？」

　　「剛才她們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碰下來了。」簡忠良緊張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家幾個孩子啊？」周主任再次看向簡忠良，語氣不鹹不淡的。

　　「兩個。」簡忠良心跳如鼓。

　　「一個小子一個閨女？」周主任又問。

　　「兩個都是閨女。」簡忠良偷摸在褲腿上蹭了蹭手心裡的冷汗。

　　他是真後悔了。

　　早知道這樣，他說什麼也不會由著他娘胡鬧。

　　「相親的是大閨女？」周主任裝作沒看到簡忠良的小動作，接著問。

　　「小閨女！」簡忠良剛蹭乾的手心又濕了。

　　「大閨女有婆家了？」周主任的視線一錯不錯。

　　盯得簡忠良額頭、手心、後背蹭蹭冒冷汗。

　　「沒有！」

　　似怕周主任誤會，他忙補充了一句，「大閨女還在念書。」

　　「大閨女念書，小閨女就不念書了？難道小閨女不是你親生的？」周主任面色一冷。

　　話落，周主任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拍額頭，「小閨女是後頭那個媳婦帶過來的？」

　　那突然拔高的語氣中好似還帶著點看破天機的意味兒。

　　「你說你好歹也是一個主任，難道還能缺那兩個錢？再說了，一隻羊也是放，兩隻羊也是趕，她雖說不是你的種，但好歹在一個鍋裡掄馬勺，你也沒必要分得那麼清，寒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說到這，周主任壓低了些聲音，「雖說是個人都會偏心自個兒的種，可你也別做得太過了，外面那麼多人瞧著呢！」

　　如果周主任前面那一席話讓簡忠良無地自容，那麼最後這一句，完全是在戳他的心窩子肺管子。

　　周主任彷彿沒看到簡忠良渾身透出的窘迫一般，心情愉悅的起身告辭。

　　「事情既然已經說清楚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一直坐在那兒充當背景闆的吳廠長見周主任起身，也趕忙跟著站了起來。

　　簡忠良強撐著笑臉將人送出了門。

　　目送幾人下了樓，他才步伐沉重的轉身回了屋。

　　房門闔上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聽到關門聲從廚房出來的李美倩見簡忠良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知曉他這是聽進去了，心頭不禁一陣氣悶。

　　她努力了這麼久，忍了這麼久，眼瞧就要將那礙眼的死丫頭趕出去了，結果被那該死的周主任這麼一攪合……

　　全完了！

　　「忠良，那個周主任說有人檢舉揭發……」李美倩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視線卻暗戳戳瞟向了簡清伊屋子的方向。

　　簡忠良整個人還沉浸在周主任那句【是個人都會偏心自個兒的種】，壓根沒get到李美倩的意有所指。

　　許久，他嘆了口氣，「晚上多做兩個菜吧，伊伊剛出院，得給她好好補補。」

　　李美倩此刻的臉色如同打翻了調色盤，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五彩繽紛的。

　　「不行，我得過去同娘說說。」簡忠良轉身就往外走。

　　退彩禮的事可不能再耽擱了。

　　簡忠良的爹簡大山是糖果廠退下來的老會計，簡忠良和他大哥簡忠康也都在糖果廠上班，所以一大家子都住在糖果廠的家屬院裡。

　　心裡著急，步子也邁得格外大些。

　　簡忠良三拐兩拐就到了他爹簡大山家的樓下，他一溜小跑上了樓。

　　剛到門口，就聽到他娘毛春巧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擡手敲了敲門。

　　「誰啊?」估計是心情不好，毛春巧的聲音裡都透著不耐煩。

　　「娘，是我。」簡忠良聲如嘆息。

　　門內響起腳步聲。

　　「嘎吱」一聲，門開了。

　　一見到簡忠良，她便迫不及待的開口。

　　「忠良，王家旺那個挨千刀的……」

　　可能是罵罵咧咧的時間有些長，毛春巧兩邊的嘴角上都掛著白色的口水沫子。

　　「娘，進屋說。」簡忠良警惕的左右看了眼。

　　毛春巧聽簡忠良這樣說，這才悻悻的閉上嘴讓開一條道來。

　　進屋坐下，簡忠良還沒開口，毛春巧又抱怨上了。

　　「王家旺那個挨千刀的把彩禮要走了不說，還問我要肉錢……」

　　「你把彩禮還給他沒有？」簡忠良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治安署的都找上門了，要再鬧出什麼幺蛾子，他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還了，我敢不還嗎？那個挨千刀的說，我要不還他錢，他就要去治安署檢舉我賣孫女。」毛春巧越說越來氣。

　　親是他要結的，彩禮也是他硬塞給她的。

　　都還沒揣熱乎，他又跑來要。

　　真是闖了他娘的鬼了。

　　「活該他死媳婦！」

　　「娘……」簡忠良皺著眉不贊同的喚了一聲。

　　「好好好，我不說了。」知曉兒子不愛聽這些，毛春巧趕忙道。

　　嘴閉上沒一分鐘，又咋呼起來了。

　　「哦！對了！那個死丫頭回來沒有？她人都醒了，還賴在那兒幹嘛？我跟你說，等她回來了，你可得好好管管她……」

　　「娘，家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簡忠良聽得腦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