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解景四,走,我們去聽牆角
解家的條件富裕,解廠長又娶了喬家的女兒,解景玲即使下鄉當知青,在農村結婚生子,有娘家的扶持,按理說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除非,解景玲在農村結婚後,解家人就沒管她,任她在農村自生自滅。
「張哥,走,帶我去看老師和師娘。」解景玲說道。
聞言,張浩遠很排斥,往後退了兩步,他都不敢看秦浼一眼。
「我有事,我先走了。」張浩遠狼狽的想逃,剛跑幾步,被秦浼擋住。
「去哪兒?」秦浼將自行車推給張浩遠。
張浩遠扶住,看著掛在自行車上的東西,值不少錢,她對爸媽真的很大方,每次來都提了很多東西。
「帶路。」秦浼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張浩遠不敢反抗,他畏懼秦浼,尤其是秦浼將許春望都嚇跑了,有本事啊!
乖乖推著自行車走在前面,張浩遠小聲抱怨:「又不是找不到,需要我帶路嗎?」
「阿浼。」解景玲太多疑惑等著秦浼給她解惑。
「姐,一會兒你問你老師和你師娘。」秦浼說道,張家的事,她一個局外人不好說什麼。
解景玲沒堅持,馬上就要見到老師和師娘了,心情很激動,想到剛才那個人,好奇的問道:「剛剛那個人是誰?」
「你不認識?」秦浼有些意外,見解景玲搖頭,說道:「許春望。」
「許春望是誰?」解景玲不知道。
秦浼嘴角抽了抽,不認識就算了,連名字都不知道,轉念一想,許春艷太勢利眼,從來不會跟解景玲聯繫。「許春艷的弟弟。」
解景玲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許春艷是有個弟弟叫許春望。「他很怕你?」
能不怕嗎?她給了他深刻的教訓,秦浼笑了笑,說道:「我卸過他的下巴,不過,他更恨你喬姨。」
許春望怕她,卻也恨她,許家如今的遭遇,讓他學會了隱忍,但凡給許家翻身的機會,估計許家第一個對付的人就是婆婆,第二個對付的人就是她。
「卸下巴?」解景玲皺眉,秦浼柔弱,許春望魁梧,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在許春望身上討得到便宜。
「我卸下巴很厲害。」秦浼自豪感十足,擡起手,在解景玲面前揚了揚。
解景玲笑了。「我信。」
秦浼擰眉,她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不信。
「他為什麼恨喬姨?」解景玲好奇的問,這裡面有喬姨什麼事。
秦浼看一眼走在前面推著自行車的張浩遠。「你喬姨威武,一腳踢中他的要害,讓他斷子絕孫。」
「啊?」解景玲驚愕,這事沒人跟她說過。
張浩遠倏地感覺到胯下一陣涼颼颼,許哥是頹廢了一陣子,他還以為是許家發生了變故,許哥才會一蹶不振,後來才慢慢重整旗鼓。
相比之下,對他來說,許家的變故簡直是毛毛雨,張家的變故才是緻命,從天堂跌落地獄。
「阿浼,你的意思是,許家……」
「許春望是廢了,除非他父親跟他母親再生一個,不過,很難,他父親被送去西北勞改了。」秦浼說道。
張浩遠在心裡祈求,能別說了,知道得太多會被滅口。
「到了。」張浩遠出聲打斷她們的話。
原本破破爛爛的門已經被換了,這門看著都結實,解景琛辦事,真讓人放心。
「老師和師娘能住這麼好嗎?」解景玲忍不住問,老師的身份,住的條件好了,未必是一件好事,想到村裡那些下放的人住的地方,老師住這麼好,欣慰的同時又擔憂。
「姐,你不能光看門。」秦浼失笑,門面門面,此刻秦浼深刻的體會到了,門面真的很重要,能誤導人。
張浩遠窘迫,破爛的門是他踢報廢的。
解景琛叫人換的這門,結實著,想要破門而入,很難。
張浩遠準備閃人,秦浼卻命令他敲門。「愣著做什麼,敲門。」
張浩遠不敢違抗,上前敲門,他橫,秦浼比他更橫,總之,他在秦浼身上沒討到丁點的便宜。
媽也叫了,跪也跪了,奉承的話張口就來,秦浼不僅沒給他一分錢,反而砍了他的大拇指。
聽到敲門聲,花奶奶出來開門,隻有秦浼和解景琛來了,才會敲門,她那個逆子隻會踢門,滿懷喜悅來開門,見是她那個逆子,笑容凝結在嘴角,沒好臉色了。
「你又來做什麼?我說了,我跟你爸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你也別想逼著你爸上山採藥賣,你爸現在這個情況,別說上山,站都站不起來,想賣藥材,自己上山采。」
張浩遠臉都黑了,秦浼站了出來。「花奶奶,是我。」
花奶奶一見秦浼,頓時眉開眼笑,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解景玲,沒認出來,渾濁的目光落到自行車上。「你這丫頭,又買這麼多東西,不是跟你說了,你來看我們,我們很高興,不用破費買東西。」
以前花奶奶還在裝,自從秦浼收拾了她那個逆子後,她就不裝了,對秦浼熱情起來。
反而秦浼不習慣了,她還是習慣那個叉著腰跟她互懟的小老太太。
「花奶奶,您沒事吧?」秦浼擡手,摸花奶奶的額頭,溫度不高啊!
「你這丫頭,我沒病。」花奶奶揮開秦浼的手,拉著秦浼就要進院子。「快進來,你好些天沒來,老頭子都念叨了。」
「花奶奶,等一下,您看她是誰?」秦浼將解景玲推到花奶奶面前。
解景玲有些局促不安,眼眶泛紅,蠕了蠕唇瓣。
花奶奶打量了解景玲一眼,不認識,問向秦浼:「她是誰啊?」
秦浼愣了愣,張浩遠沒認出她,現在花奶奶也沒認出來,頓時很疑惑,姐的變化到底有多大,以至於他們都認不出來。
「花奶奶,您再認真看看。」秦浼還想要掙紮。
「你媽?」花奶奶試探性地問,她們長得也不像。
「……」秦浼,這分明就是瞎猜。
「……」張浩遠。
解景玲卻很坦然自若,自己的變化自己清楚。
秦浼放棄了,繼續讓老太太瞎猜,解景玲受到打擊,也為難了老太太,沒準下一句,你奶。
「我大姑姐。」秦浼耷拉著腦袋說道。
「你大姑……景鈴。」花奶奶錯愕,震驚,圍著解景玲轉著圈打量。「你……」
「師娘。」解景玲聲音哽咽,不是因花奶奶沒認出她,而是花奶奶比她想象中老許多。
這聲音……真是景鈴。
花奶奶眼眶陣陣酸痛,眼淚洶湧而出,抱著解景玲,嘴裡不停的說道:「孩子,你受苦了。」
花奶奶的變化,令解景玲難受,看到坐在輪椅上的老張,解景玲痛心,抱著兩位老人痛哭。
解景玲、花奶奶、老張三人在屋裡,秦浼和張浩遠坐在院子裡,沒進去打擾他們。
秦浼望著天際,夕陽西下,景色絢麗,心情卻百感交集。
張浩遠坐如針氈,他想逃走,秦浼不讓,強行逼著他陪她坐在院子裡,他對她升起的歹念,在許春望逃跑的時候消失殆盡。
帶刺的玫瑰不敢碰,更別說像她這樣浸了劇毒的玫瑰。
「張浩遠。」秦浼突然開口。
張浩遠渾身緊繃,大氣都不敢出,等著秦浼接下來的話。
「你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嗎?」秦浼問道。
張浩遠臉色瞬間蒼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想,可是他能嗎?想到張家的變故,他被人設計,他們害了張家,還不給他活路。
「不想。」張浩遠說道。
秦浼杏眸微凝,目光犀利的鎖定著張浩遠。「真不想?」
「真不……」
「想好了再回答,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秦浼打斷他的話。
張浩遠遲疑了,低著頭深思。
從他染上賭癮,他就知道,他這一生毀了,他不想賭,可他不得不賭,不賭就是死,他害怕死,也不想死,他想活,隻能任他們擺布。
他們毀了他,還想毀了他的意志,事實證明,他們贏了。
「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張浩遠神情痛楚。
是個明白人,並非無藥可救,堅定了秦浼的想法。「浪子回頭金不換。」
張浩遠一愣,眼底掠過一抹希冀,想到那些人的手段,那一抹希冀被磨滅了。「回不了頭,我後面沒有路。」
「有路。」秦浼篤定道。
「沒路。」張浩遠堅持。
「我說有路就有路。」秦浼霸道的說道。
張浩遠自嘲一笑。「哪兒來的路。」
「我鋪的路。」秦浼狂傲又強勢。
張浩遠心臟驟停,呼吸微沉,聲音發緊地問:「用什麼鋪的路?」
「錢。」秦浼擲地有聲地吐出一個字。
錢是好東西,無論在什麼年代,有錢好辦事。
那抹希冀又燃燒起,來勢兇猛,張浩遠拒絕不了。「為什麼要幫我?」
上次,他求她,沒臉沒皮的叫她媽,她沒給他一分錢,他失去了一根手指。
「為我姐。」秦浼說道。
張浩遠愣住了,這答案有些牽強。
「你也看到了,我姐很在乎你爸媽,她想你爸媽過得好,而你,是你爸媽的心結,任何物質條件都彌補不了的血脈至親。」秦浼說道。
張浩遠沉默了。
解景玲和兩位老人敘舊完,天都黑了,借著月光,秦浼不敢騎自行車載解景玲,讓解景玲騎車載她。
解景玲情緒低落,直到回到家裡,她都沒開口說一句話。
解景琛和解景琿在院子裡等她們,見她們回來,兩人起身迎上去。
「大姐。」解景琿。
「浼浼。」解景琛。
「三弟,四弟,我累了,先回屋了。」解景玲朝兩人擠出一個笑臉。
「好。」兩人異口同聲。
解景玲卻沒回屋,直接去了解父和解母的屋裡。
「四弟媳……」解景琿剛出聲就被解景琛打斷。
「別問我媳婦,要問就問大姐。」解景琛拉著秦浼回屋。
解景琿狹長的眼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盯在他們身上。
「浼浼。」解景琛心疼地看著她,溫柔地擦著她額頭上的汗。
「解景四,走,我們去聽牆角。」秦浼說道,沒給解景琛拒絕的機會,拉著他就走出去。
借著月光,看著蹲在爸媽窗戶下的解景琿,解景琛嘴角抽了抽,卻並不意外,秦浼愣了一瞬,三哥的好奇心不比他們的少。
解景琿見他們兩口子也來聽牆角,還朝他們做了個靜音的手勢,兩人很是無語。
「景鈴,快起來,有話你直說。」解母溫柔的聲音響起。
「你這是做什麼?」解父聲音嚴厲。
解景玲跪得筆直,卻沒說話,隻是跪著,內心很糾結。
「景鈴。」解母起身,要將解景玲扶起,解景玲紋絲不動,執意跪著。「你這孩子,跪著做什麼?快起來。」
「爸。」解景玲開口了,目光從解母身上掠過,鎖定在解父身上。
喬姨是後媽,幫她是情分,不幫她是本分,喬姨對她很好,她不能借著喬姨對她的好肆意妄為,爸是她的親爸,也隻有爸能幫她。
解父神情一滯,這是沖著他來的。
四兒媳婦帶她出去了一趟,他心裡清楚她們去哪兒了,景四兩口子幫助老張的事,他心知肚明。
張家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敢管,景鈴此刻的態度,明顯要他插手。
「景鈴,你起來。」解父說道。
解景鈴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開口。「爸,給張浩遠安排一個工作。」
解父濃眉鎖得更深,臉色也更陰沉,給張浩遠安排一個工作,遠比叫他暗中幫襯更難,若是普通家庭,工作他給安排了,可那是張家。
以前的張家門庭若市,現在的張家避而遠之。
「景鈴,我是你爸,你親爸。」解父提醒道。
「正因為您是我親爸,我才求您。」解景鈴迎上解父嚴厲的目光,小時候,她懼怕他,不知從何時,懼怕變成了恨,恨他的愚孝,恨他的……
解父運了運氣。「張浩遠的工作,我安排不了。」
「您是廠長。」解景玲不死心。
「我給張浩遠安排了工作,被人舉報,我就不是廠長。」解父停頓一下,接著說道:「盯著廠長位置的人很多,廠長這個位置是風光,卻也是如履薄冰,但凡出了差錯,被人抓住小辮子,一封舉報信,我就得下馬。」
解景玲沉默,目光卻依舊倔強地看著解父。
解父嘆口氣,冷著臉,神色陰鷙地說道:「下馬還是輕的,有可能讓解家成為下一個張家,我就成了解家的罪人。」
「爸,為了我,我求您,冒險試一試,可好?」解景玲不死心的祈求。
「景鈴,我求你,別給我出難題。」解父不可能妥協,他是虧欠這個大女兒,卻不會為了她,讓解家置於險境。
解景玲笑了,失望嗎?不,她不失望,意料之中,有什麼好失望的。
回來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明知爸不可能給張浩遠安排工作,她還是來求他,無非是不想給自己留有遺憾,她儘力了,對老師一家心中無愧了。
「景鈴,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師,你並非他稱心如意的弟子,沒必要為了他做到這份上,你的能力有限,你無法幫張家平反,偶爾接濟一下他們,上面還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隻要你不對張家落井下石,你就問心無愧。」解父勸說道。
解景玲不語,道理她懂,可是……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如此重師恩,令我很敬佩,但是,你不能為了你老師,不顧你弟弟妹妹們的前途。」解父的話太重了,壓得解景玲喘不過氣。
解景玲放棄了,正準備起身,解母開口道:「我來安排。」
「喬姨。」解景玲跪直了身闆,震驚錯愕,眼神探究地凝著解母。
「言秋。」解父表情很驚悚。「你瘋了,那可是張家。」
「那又如何?」解母狂傲至極。
聽牆角的三人,面面相覷,解景琿很詫異,解景琛卻很淡然,秦浼想拍手叫好,高呼婆婆威武。
不考慮那麼多因素,論膽識,公公真不如婆婆,婆婆簡直是膽識過人啊!
「言秋。」解父頭痛,他真害怕媳婦不管不顧幫張浩遠安排工作。
喬言秋是他的媳婦,喬言秋出了事,他也不能獨善其身,解家也會遭殃。
「景鈴,你起來,你爸不幫你,我幫你,你爸怕事,我可不怕事。」解母冷剜了解父一眼,將解景玲扶起。
解父幽怨地瞅著她,喬家在江香,她有退路,可他沒退路,解家也沒退路,她敢豁出去,出了事,她逃之夭夭,他呢?
是,他和孩子們可以跟著她逃去香江,他的父母呢?父母年事已高,正是安度晚年的時候,受到了連累,他們的身子能承受嗎?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喬姨,謝謝您。」解景玲很感激,深吸一口氣,拒絕道:「不用了,我不能連累您。」
解父鬆了口氣,就是有些受傷,她體貼她喬姨,卻為難他這個父親。
解母撫摸著解景玲的頭髮,景玲才三十多就有白髮了,這孩子從小就過得苦,令她很是心疼。「景鈴,我不怕受連累。」
「我怕。」解景玲笑著說道,抱了一下解母。「喬姨,很晚了,不打擾您和爸休息了。」
「啊!」一聲尖叫聲響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