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這事我真不知道
阿兵?張浩遠怔忡一瞬,並未多想。
「現在去。」張浩遠幾乎沒猶豫一秒,那種急切重新做人的渴望是別人理解不了的。
「好。」秦浼點了點頭,視線落到解景珏身上。
「四嫂,你該不會讓我送他去吧?」解景珏問,四嫂的眼神太明顯了。
「你不願意?」秦浼問。
「願意,隻是,怎麼送?」解景珏苦惱,騎自行車送嗎?路程太遠,他不想騎那麼久的自行車,太累了。
「開車送。」秦浼笑著說道。
「爸的車不是撞壞了嗎?」解景珏問道。
「你四哥說,已經修好了,你騎我的自行車去機械廠,找你四哥,你跟他說,我們要開車送張浩遠去阿兵家。」秦浼說道。
「車是爸的,為什麼找四哥?」解景珏不解的問道。
「你找你爸要車,他不一定會給你,你四哥去找他,一定會給你四哥。」秦浼篤定道。
「好。」解景珏沒多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樓梯口走去。
解景珏走後,張浩遠欲言又止看著秦浼。
秦浼抿唇不語,張浩遠深吸一口氣。「秦姐……」
「別叫我姐,你現在是我叔。」秦浼打斷張浩遠的話。
「啊!」張浩遠愣住了,抓了抓短髮。「不是表哥或是堂哥嗎?」
秦浼一言難盡,起初是表哥或是堂哥,結果她大哥硬是給她整成了叔。
秦浼將事情言簡意賅說給張浩遠聽,聽完後張浩遠的表情很古怪,醞釀了許久,才說出一句話。「這樣不好吧。」
「挺好的,叔。」秦浼故意將「叔」字加重了音,她娘家那邊都沒意見,反正她是無所謂。
張浩遠的心情那叫個複雜,假名假介紹信,現在都成真了,拿著假介紹信,他還心虛不已,害怕被發現介紹信是假的,他不怕承擔後果,他害怕連累秦浼。
對於他們張家,父親的學生們都避而遠之,秦浼不是父親的學生,隻是景鈴的四弟媳,暗中幫襯爸媽都是冒險,更別說救他出水火中。
「臨走之前,要不要去跟你爸媽道別?」秦浼問道。
張浩遠果斷搖頭。「不了。」
以防萬一還是不給她添麻煩了,他現在是個死人,萬一碰到熟人,要怎麼解釋,死而復生嗎?
秦浼沒再多說什麼,這個時候他們的確不適合見面。
一個小時後。
張浩遠坐在後排,秦浼坐在副駕駛位,開車的人卻不是解景珏,而是解景琛。
秦浼看著解景琛,欲言又止。
「別忍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解景琛斜睨一眼秦浼,從上車見到他,她就一副有話說卻強忍著不說的樣子。
秦浼胳膊搭在車窗上,撐著自己的腦袋,歪著腦袋瞅著開車的解景琛,深吸一口氣,建議道:「解景四,要不你別在機械廠上班了。」
遇到下崗浪潮,解景琛絕對是第一波下崗工。
「為什麼?」解景琛不解的問。
秦浼咬了咬下唇。「你不喜歡在機械廠上班,換個你喜歡的工作。」
解景琛陷入沉思,良久開口道:「機械廠挺好的。」
秦浼牙痛,是機械廠挺好的,還是他爸是機械廠的廠長挺好的,他爸是廠長,他就能隨時曠工還不會被開除。
說曠工太嚴重了,請假,每次解景琛不上班都請了假,他請了假,有沒有批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請了。
「你喜歡就好。」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有工作總好過沒工作,解景琛就是會投胎,但凡投胎到普通老百姓家,他敢不積極工作嗎?一家子等著他賺錢養家糊口,工作態度消極會影響每月工薪,甚至是丟掉工作。
半路上,秦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騎著自行車風馳電掣趕路。
「解景四,你看前面,是不是阿兵?」秦浼整個人傾向前面的擋風玻璃,眨了幾下眼睛,確定沒看錯,伸手去拍解景琛的肩膀。
「我看到了。」解景琛停下車。
秦浼打開車門,準備下車,阿兵騎著自行車與打開的車門擦身而過,卻沒停下的意思。
秦浼滿頭問號,一臉懵逼的看著騎著自行車急速而去的阿兵。
「他是沒看到我們嗎?」秦浼問向解景琛。
「應該是。」解景琛不確定的回答道。
這都沒看到,秦浼也是無語了。
「追。」秦浼果斷的關上車門,讓解景琛掉頭追上,阿兵都出來了,他們自然不可能去阿兵家。
解景琛腳踩油門,秦浼瘋狂按喇叭,阿兵拚命騎,秦浼越是按喇叭,阿兵越是卯足勁兒騎。
秦浼想罵人,她瘋狂按喇叭都影響到解景琛開車了。「解景四,油門踩到底超過他。」
解景琛看著阿兵那不要命的騎車速度,真為他捏把冷汗,稍微加速便超過阿兵。
阿兵看著超過他的那輛小轎車有些眼熟,直到見秦浼的頭從車窗伸出來,阿兵騎車的速度慢下來,直到停下。
解景琛也停了下來,秦浼打開車門,從車裡鑽出來,雙手叉腰,滿臉怒容,質問道:「你騎這麼快做什麼?」
急著去投胎嗎?這句話秦浼沒說出口。
「嫂子,好巧啊!」阿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年輕人心氣高,你越是催促,他就越上綱上線。
「巧什麼巧?我們是去你家。」秦浼深吸一口氣,平復著心中的怒氣。
「這也很巧,半路就遇到了。」阿兵笑呵呵說道,接著問道:「嫂子,你那個遠房親戚來了嗎?」
有求於人,秦浼的態度瞬間轉變,臉上揚起明艷的微笑。「來了,小叔,快下車。」
張浩遠坐在車內沒動,解景琛轉頭,看著神情緊張中透著古怪的張浩遠,冷冷地看著他,眼底難掩慍色。「下車。」
張浩遠迎上解景琛冰冷的目光,吞咽了一下口水。「會露餡的,要不,我們再從長計議。」
聞言,解景琛神色陰霾,冷笑一聲,聲音遽然深沉寒漠。「我媳婦兒沒跟你說清楚嗎?你手中的介紹信是真的。」
張浩遠嘴邊劃過一抹苦笑。「跟介紹信沒關係。」
解景琛聽出端倪,唇角勾起耐人尋味的弧度,車內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的壓抑,犀利冷冽的目光讓張浩遠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秦浼憤憤地打開車門,瞪著坐在車內的張浩遠,咬牙切齒問:「你睡著了嗎?」
解景琛很識趣,打開車門下車,站在秦浼身後。
張浩遠朝秦浼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計劃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此時此刻,他想裝死,或是逃之夭夭。「秦姐……」
「你叫我什麼?我的小叔。」秦浼打斷他的話,咬牙切齒瞪著張浩遠,他的起初身份,秦浼不打算讓阿兵知曉。
阿兵這個人,信不信得過,她心裡沒底,張浩遠的身份,越少人知曉越安全。
張浩遠頂了頂後槽牙,面對滿臉怒容的秦浼,說道:「大侄女,計劃生變,我的意見是……」
「有什麼意見給我保留。」秦浼怒吼,這個時候跟她提意見,早幹嘛了?秦浼退後兩步,對解景琛發號施令。「解景四,把人給我拽出來。」
解景琛上前一步,二話不多說,直接將人從車上拽了出來。
秦浼滿意了,朝不遠處的阿兵走去,解景琛拽著張浩遠跟上,張浩遠低著頭,步伐踉蹌的跟著解景琛。
「阿兵,這就是我小叔,秦浩遠。」秦浼笑著跟兩人介紹。
阿兵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上前打量著張浩遠,秦浼見張浩遠低著頭,心裡很是納悶,疑惑的目光看向解景琛。
阿兵轉著圈打量張浩遠,審視的目光中帶著凝重,試探性的叫道:「張浩遠。」
秦浼錯愕一愣,解景琛也愣了一瞬,糟糕,這兩人是熟人。
她以為小醜是張浩遠,此刻她才發現小醜居然是自己。
聽到阿兵叫自己,張浩遠沒擡頭,頭低得更低了,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秦浼撫額,完了,他們真認識,怪不得張浩遠不敢下車,怪不得張浩遠說計劃生變。
「阿兵,你認錯了,他是我小叔,秦浩遠。」秦浼能怎麼辦?隻能打死不承認。
「嫂子,你就別忽悠我了,他就是張浩遠。」阿兵篤定道。
「他不是什麼張浩遠,他就是我小叔秦浩遠。」秦浼嘴硬。
阿兵看向解景琛,那眼神彷彿在告訴解景琛,你最正直,你來評理,眼前的人是張浩遠,還是秦浩遠?「解哥。」
「他是我媳婦兒的小叔,叫秦浩遠。」解景琛毫無心理壓力說道。
秦浼鬆了口氣,心底升起絲絲愧疚之意,拉著解景琛陪著她一起說謊,著實有點兒缺德。
「你是秦浩遠嗎?」阿兵伸手,推了一下張浩遠的臂膀。
張浩遠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擡頭直視阿兵的目光。「秦姐,阿兵是我表哥的兒子。」
「?」秦浼。
「……」解景琛。
秦浼在心裡理順著阿兵和張浩遠的關係,試探性的問道:「阿兵的阿婆,你叫什麼?」
「大姨。」張浩遠回答道。
「親的?」秦浼又問道。
「親的。」張浩遠回答。
秦浼陷入沉默,張家的情況,大家都避而遠之,張浩遠和阿兵是親戚,是那種雪中送炭的親戚,還是那種雪上加霜的親戚?
「張浩遠的死訊,你知道嗎?」秦浼問向阿兵。
「知道。」阿兵點頭,得知張浩遠的死,他還很傷心,都不敢告訴阿婆,現在見張浩遠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說不高興是假的。
「你要舉報他詐死嗎?」秦浼又問道。
阿兵愣了一秒,果斷的搖頭。「我敢舉報他,我阿婆一定將我掃地出門。」
秦浼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阿兵,張浩遠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秦浩遠,我的小叔,羊城人。」
阿兵瞭然的點頭,隨即又拍了一下張浩遠的手臂,打趣的說道:「表舅,可以啊,連羊城戶口都能弄到。」
「厲害的人不是我,是秦姐。」張浩遠不敢居功。
解景琛將張浩遠的背包從車內拿出來丟給張浩遠,阿兵將綁在自行車後座上的一大袋子草藥解下來,這些草藥是尋常草藥,不值什麼錢,為了感激秦浼給張浩遠一次生重的機會,阿兵死活不肯收錢。
回去的路上,秦浼感慨道:「真沒想到,阿兵和張浩遠還是親戚。」
「是沒想到。」解景琛附和道。
秦浼一瞬不瞬的盯著解景琛,看得他毛骨悚然。「解景四,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這事我真不知道。」解景琛沒說謊,他是真不知,憑著他和秦浼的關係,如果事先知曉,肯定會跟秦浼分享。
「阿兵是你手下的兵,他的家庭情況,你會不知道。」秦浼不信。
「他隻在我手上當了一天的兵。」解景琛對阿兵的家庭情況還沒深入了解,人就被他派人遣送回原籍。
秦浼哼哼著,吹著冷風,整個人昏昏欲睡,沒一會兒,秦浼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已經到家了,秦浼下車,伸了個懶腰,見解景琛也下車,秦浼挑了挑眉,說道:「到家了。」
解景琛嗯了一聲,鎖好車門,繞過車頭,來到秦浼面前,握著她的手,牽著她進院子。
「解景四,都到家了,不用送我進院子。」秦浼好笑的看著解景琛,對他這種送佛送上西的態度很是讚美。
他們送張浩遠,送到半路遇到阿兵,直接將張浩遠交給阿兵,他們就回來了,送她呢?秦浼都不懷疑他想將她送到屋子裡。
解景琛沒說話,依舊隻是嗯了一聲。
「解景四,你不回機械廠繼續上班嗎?」秦浼問道。
解景琛看一眼手腕上的時間。「都快要下班了,沒必要回機械廠繼續上班。」
秦浼想捶人,不用看時間,她也知道離下班還有幾個小時,解景琛有錢,有錢就是任性,上不上班都無所謂。「你不把車給你爸送回去嗎?」
「我的自行車,你的自行車都停在機械廠,下班回來,隨便他騎誰的自行車都可以。」解景琛說道。
秦浼望天,解景珏用完車,第一時間就給他爸送回去,解景琛用完車,從來沒想過給他爸送回去。
「解景四,有借有還,再借不難。」秦浼提醒道。
「我又沒霸佔他的車不還。」解景琛拉著秦浼進院子裡,秦浼在車裡睡了一會兒,應該不會再睡了,就沒關院門。
秦浼嘴角抽了抽,還車不是從哪兒借來還哪兒去嗎?車從機械廠開出來,用完車後卻不開回機械廠,導緻他爸用車不方便,他這樣做,下次真能從他爸手中借到車嗎?
不遠處,樹蔭下站著一抹身影,林雅茹原本蒼白難看的臉色變得愈加難得,有羨慕,有嫉妒,有不甘,有憤恨,不同的表情夾雜在一起,整張臉看著都扭曲猙獰。
她站在這裡,秦浼沒看到她,解景琛看到她了,卻對她視而不見。
即使他不待見她,可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二嫂,不指望他見到她對她噓寒問暖,至少不要這般冷漠的視而不見。
林雅茹死死咬著下唇,雙手緊攥,眼底迸射出淩厲的寒芒。
無視她的存在是吧?好,很好,他越是如此漠視她的存在,她就越要在他眼前晃悠。
她過不好,她也要給他們添堵。
林雅茹邁步朝林家的方向走去,李阿秀洗好碗出來,每個屋子都找了一遍,沒見到閨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想到閨女瘋癲起來,連景二都敢傷,李阿秀都是擔憂不已,傷了景二,傷了就傷了,萬一出去誰刺激到她,傷到了別人,他們就得賠錢,閨女被別人傷害了,嚴重了還有可能一失兩命。
「這一天天的,真不讓人省心。」李阿秀解下圍裙,頂著大太陽出門找閨女。
李阿秀還沒走出院門,林雅茹就回來了。
「雅茹,這麼熱的天,你跑去哪兒了?沒發生什麼事吧?」李阿秀拉著閨女,上下查檢,確定身上沒受傷,李阿秀才鬆了口氣。
「媽,我隻是出去走走,至於緊張成這樣嗎?」林雅茹心情低落。
「雅茹,你懷著孕,頭三個月要小心,很容易流產,你自己的身體情況,醫生跟你說得很清楚,若是你單獨出去發生什麼意外,我們林家就要追悔莫及了。」李阿秀很清楚,閨女肚子裡的孩子,隻有他們林家很重視。
無論是景二,還是解家,對她腹中的孩子都不怎麼重視,哪怕閨女肚子裡懷著的是兒子,解廠長都不怎麼上心,隻是敷衍的說了一句,很好。
林雅茹撫摸著腹部,她肚子裡為什麼懷著景二的孩子,為什麼不是景四的孩子?
「雅茹,聽媽一句勸,別折騰自己的身體,真發生什麼意外,解家人隻會不痛不癢的冷眼旁觀,悲痛欲絕的隻會是我們。」李阿秀苦口婆心的勸。
林雅茹沉默,她自己都不重視腹中的孩子,指望解家人重視根本不現實,隻有她的爸媽對她腹中的孩子才有所期待。
腦海裡浮出一個念頭,林雅茹定眼看著李阿秀。「媽,您說,如果秦浼懷孕了,解家人會重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