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承認怕痛不丟臉
「媳婦,喝水。」解父將搪瓷缸遞給解母。
解母瞪他一眼,接過,優雅地泯了一口,又繼續罵解景珏。「解景珏,你能不能多動動腦子,今晚是你四嫂大度不追究,她但凡抓著你不放,有你好受的。」
「我也是為四哥打抱不平。」解景珏委屈的辯解。
解母被他的話給氣笑了。「你四哥是誰?他需要你多管閑事嗎?解景珏,腦子不夠用,你就多看書。」
解景珏不服氣。「媽,是我腦子不夠用嗎?明明是您和四嫂誤導我,媽,不是我說您,大晚上的,您穿著爸的衣服和四嫂去哪兒了?那兩袋草藥是怎麼回事?」
「你真是愚笨如豬,解景珏,以後出去,別說你是我生的。」解母看著眼前這個傻兒子,隻想與他劃清關係。
「媽。」解景珏被自己的母親嫌棄,捂住胸口的位置,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媽,今晚我就要您和爸一句實話,我到底是不是您們親生的兒子?」
「不是,不是,你是我們撿來的,你這麼笨,我們怎麼可能生出你這麼笨的兒子。」解母很是嫌棄,她都要懷疑,景五的智商都不如景七的。
「媽。」解景珏痛心疾首,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媳婦,別生氣了,為了這個臭小子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折騰這麼久,累了吧,走,我們回屋休息。」解父出聲安撫,看了解景珏一眼,又加了一句。「讓這個臭小子在這裡跪著反思。」
解母是真的累,渾身酸痛,全拜景五所賜,惡狠狠地瞪了解景珏一眼,才任由解父帶著她離開。
他們前腳離開,解景珏便起身,彎腰揉了揉酸痛的膝蓋,回屋呼呼大睡。
解母的話,解景珏沒放在心上,每次惹怒了母親,她都氣呼呼地說他不是親生的,他是撿來的,已經習慣了。
秦浼回屋,換了睡衣,倒床就睡著了。
解景琛將暖壺裡的熱水倒進洗臉盆裡,準備叫秦浼洗臉,見她睡著了,猶豫幾秒,沒叫醒她,自己洗臉,然後洗腳,倒掉洗腳水才回屋換睡衣睡覺。
門外,響起解母的聲音。「景四,小浼,你們睡了嗎?」
解景琛剛躺下,側眸見秦浼睡得很沉,沒被吵醒,挑了挑眉,起身去開門。
「媽,有事嗎?」解景琛語氣不友善。
解母風華無數的面容上,溢出淡淡的不悅。「小浼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沒傷著哪兒吧?」
「沒有。」解景琛冷著臉回答,隨即又說道:「她累了,睡著了。」
「葯給你。」解母將藥膏塞給解景琛,轉身離開。
「媽。」解景琛低聲叫住解母。
「有事?」解母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解景琛。
「下次別帶她去黑市。」想到她們去黑市,解景琛就感覺後怕。
解母一愣,隨即美眸裡浮出慍色。「上次是我拉著她去黑市,這次不是我,是她拉著我去黑市,還有,在你爸面前,你最好別說今晚我們又去黑市了。」
「媽,你覺得爸是傻子嗎?你是他的枕邊人,他會不知道你去黑市了。」解景琛問道。
解母白了他一眼,狂傲的說道:「放心,他會裝不知道。」
解景琛沉默,關門。
解母見狀,冷哼一聲,高傲地轉身離開。
解景琛隨手將藥膏丟在書桌上,輕輕地揭開被子上床躺下,腿不小心碰到秦浼的膝蓋。
「噝。」秦浼因痛而微微的悶哼一聲,人卻沒醒。
解景琛猛然一震,深邃的眼底浮現出一絲憂色,坐起身揭開被子,視線落在她的雙腿上,被子被揭開涼意傳來,秦浼反射性的蜷縮起雙腿,又因痛而伸直雙腿。
解景琛捲起她的睡褲,原本白皙的雙腿因膝蓋骨微紅顯得特別醒目,膝蓋處擦破皮,解景琛目光微閃,起身去拿藥膏,將藥膏擠在指腹上,小心翼翼塗抹在膝蓋處,他的動作很輕,還是驚醒了秦浼。
「你幹嘛?」秦浼睜開眼睛,睡意朦朧地看著解景琛,膝蓋處的涼意讓她很明白他在做什麼。
解景琛一僵,塗抹藥膏的動作一頓,見秦浼醒來,有一種被抓包的窘態。「上藥。」
「上吧。」秦浼沒有矯情,也沒有故作矜持的嬌羞。
膝蓋上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藥膏,秦浼很是無語,深知藥膏是婆婆給的,免費的藥膏也不用這麼浪費。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年代的葯是很緊缺,轉念一想,這個物資匱乏的時代,什麼不緊缺?
解景琛小心翼翼放下褲腿,看著秦浼問道:「還有哪裡受傷了?」
「沒了。」秦浼搖頭,她從自行車上摔下來,雙膝先落地,還好她穿了秋褲,不然膝蓋會更慘。
解景琛不信,拉高她的衣袖,白皙嬌嫩的胳膊上不見傷,解景琛這才信了,從自行車上摔倒,最容易受傷的部位就是胳膊肘兒和膝蓋上。
「眼見為實了吧。」秦浼拉下衣袖,翻了個身背對著解景琛。
解景琛目光幽深地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將藥膏放在枕頭下,拉了一下電燈線,屋子裡瞬間漆黑一團,解景琛抖了抖被褥躺下。
解景琛習慣性的躺下前抖被褥,先前是秦浼睡著了,他才沒抖,秦浼醒了,他不信她可以一秒入睡。
秦浼很想罵人,解景琛抖被褥時,灌進來了涼風,原本暖和的被子裡秦浼覺得不暖和了。
「解景琛,我感冒了,你要負責任。」秦浼縮了縮脖子,緊攥著被褥,隻露出一顆頭。
解景琛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抱歉,習慣了。」
秦浼哼哼著,索性拉高被褥,將頭一起捂在被褥裡。
漆黑一片,解景琛看不見,卻察覺到她的動作,扯了扯被褥。「有這麼冷嗎?頭捂進被褥裡你不怕把自己憋壞嗎?」
「要你管。」秦浼悶悶地聲音從被褥裡傳出來。
「出來,萬一憋壞了,還得我照顧你。」解景琛又扯了一下被褥,秦浼緊攥著被褥,他隻好放棄,提醒道:「秦浼,你別忘了,我是傷患。」
「活該。」秦浼不想同情他,他不值得,在魔都的時候,他若是肯聽醫生的話,他的身體至於被折騰成這樣嗎?
不聽醫生的話,這就是下場。
早知道解家的人際關係這麼複雜,當初她就不會被他忽悠來四九城,秦浼很後悔,她在孫家待了半年,真是白待了,和解景鈴也算是朝夕相處,她怎麼就沒問問解景鈴一些解家的情況呢?
知道了解家的情況,她真就能遠離解家嗎?
懸啊!她和解景琛是夫妻關係,遲早有一天,她會被接到解家,想要擺脫解家,除非她和解景琛離婚。
「真無情。」解景琛的抱怨聲低不可聞。
秦浼捂在被褥裡自然沒聽見,如果被她聽到了,非拉著解景琛說清楚,說她無情,她不承認,她如果真無情,根本不會去魔都照顧他。
秦浼睡著了,睡著的她警惕性很低,被褥裡的空氣稀薄,她自己都鑽出來了,一個翻身,抱著解景琛,腿搭在他大腿上,在他懷中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解景琛僵硬著身體,渾身肌肉緊繃,黑暗中的雙眸愈加幽深。
睡著的秦浼和沒睡著的秦浼對他差別很大,沒睡著的她,躺在床上對他刻意保持著疏離,睡著的她,對他卸下所有防備,將他當成了暖床人。
她是暖和了,解景琛卻有一種慾火焚身的折磨。
老二一家在娘家,老三一家也在娘家,二大媽收了解母的錢和票,早早就起床去買菜,所有人還沒起床,二大媽已經將大家的早餐給做好了,溫在鍋裡,然後回家給兒子兒媳婦和兩個孫子做早餐。
解父和解母起床,吃完二大媽做的早餐後就一起去上班。
日上三竿,秦浼睡醒,伸了個懶腰,起床洗漱。
「吃早飯。」解景琛將飯菜端進屋裡。
青菜粥配土豆絲,秦浼喜歡,很快就吃光了。
「家裡有人做飯真好。」秦浼感嘆道。
「張姨媽應該快回來了。」解景琛說道。
秦浼眼角一抽,睨了解景琛一眼,沒接他的話。
張姨媽不是婆婆的妹妹,是公公前妻的妹妹,雖然沒見過,也不知道張姨媽的為人,秦浼並不怎麼期待她回來。
「喝葯了嗎?」秦浼轉移話題。
「喝了。」解景琛回答,接著又問道:「現在就去給景七紮針嗎?」
秦浼沒回答,反而問道:「你呢?葯喝了嗎?」
解景琛眸光微閃,心裡劃過一絲暖流,嘴角往上揚起一抹弧度。「喝了。」
「解景琛,想要身體好,葯最好按時喝。」秦浼提醒道,斜睨一眼解景琛,從小布包裡拿出針包去景七的屋裡。
解景珊坐在床上,見秦浼進來,尤其是看到她手中拿著的針包,眼底裡掠過一絲懼怕。
「四嫂。」解景珊聲音沒有以往的熱情和喜悅,反而是懼意。
秦浼瞭然一笑,看著解景珊,揶揄的調侃著。「怕了?」
「不怕。」解景珊梗著脖子嘴硬,見秦浼取出銀針,解景琛還是忍不住退縮的縮了縮脖子。
昨天的經歷太可怕了,真的很痛,那種痛難以言語,還有一種無力,四嫂每紮一針,她就痛得不行,紮哪兒哪兒痛,痛感讓她想要抗拒,然而,她的雙腿卻動彈不了,哪怕是想顫抖一下都不行。
「景七,你才十四歲,怕痛很正常。」秦浼斂起笑意,一臉嚴肅的看著景七。
「我不怕痛。」解景珊很倔犟。
「景七,承認怕痛,不丟臉。」秦浼勸說道。
解景珊緊咬著牙齒,倔犟如牛,她不怕丟臉,她害怕自己承認怕痛,四嫂就放棄給她治療腿。
痛,她能忍,哪怕未來的兩個多月,每次紮針都讓她痛不欲生,她也要忍,忍夠兩個多月後,她就能重新站起來。
重新站起來,對她意味著就是重獲新生。
秦浼見她倔犟的樣子,放棄勸說了,笑了笑,柔聲道:「放心,今天紮針不會痛。」
「真的?」解景珊脫口而出,繃緊的神經肉眼可見的鬆懈下來。
「不是每次紮針都會痛,如果每次紮針都痛,你的腿還沒治癒,你就被痛死了,或是中途受不了痛而放棄。」秦浼說道。
「不會,我不會放棄。」解景珊急切的開口,隨即又極其認真的表明態度:「就算是痛死,我也不會放棄。」
「這麼堅決?」秦浼有些意外,又不那麼意外,景七未來很成功,雙腿殘疾的她,沒有過人的意志力,很難獲取成功。「景七,別這麼嚴肅,也別緊張,隻要你堅持不放棄,我就全力以赴。」
「嗯。」解景珊笑了,笑容很燦爛。「四嫂,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銘心刻骨。」
報答什麼的都是後話,解景珊沒急著宣之於口,她很感激秦浼,在心裡已經將秦浼視為她的再生父母般。
秦浼愣住了,景七懂得感恩,人品沒問題,治景七的腿,事先她也不知道解景珊就是未來的喬景珊,她絕對沒有想要挾恩圖報的意思。
秦浼沒說話,專註給解景珊施針。
秦浼沒騙她,真的不痛,解景珊鬆了口氣。
紮完針,秦浼將解景珊推到院子裡,解景琛坐在樹下的藤椅上看書,不見解景珏的身影。
「景五呢?」秦浼問向解景琛,以往她給景七施針前,都會看到解景珏的身影,這次沒見到,秦浼有些意外。
「上班去了。」解景琛擡眸,睨了秦浼一眼,目光又回到書上。
「他在躲我。」秦浼不是問,而是肯定。
解景琛不語,算是默認。
「四嫂,五哥隻是腦子不夠靈活,沒什麼壞心眼,別跟他一般見識。」解景珊還是很維護景五,解景琛去部隊的時候,她還小,二哥和三哥待她不錯,礙於他們不是一個母親所生,他們之間總覺得隔著什麼。
五哥不同,他們同父同母,感情很好,和五哥的感情更勝四哥。
秦浼笑而不語,解景珊也沒再多說什麼。
解景琛和解景珊在看書,秦浼在搗騰草藥。
「我的個乖乖啊!景四媳婦,你在做什麼?」二大媽來解家做午飯,見秦浼在院子裡,臉色一變。「景四媳婦,你在坐小月子,怎麼能在院子裡吹風,你看看,帽子也沒戴,坐月子的女人最小氣,落下月子病就不好了,還有你,景四,你也不勸勸你媳婦,還有心情看書,她落下月子病,受罪的是她,你也好過不了。」
解景琛看一眼二大媽,又看向秦浼,隨即為難的開口。「二大媽,她很有主見,我的話,她不聽。」
秦浼手裡拿著一棵草藥,擡頭望著解景琛,這是將鍋甩給她嗎?
「她不聽,你就由著她嗎?太胡來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把我們的話當耳旁風。」二大媽沒好氣的斥責道。
秦浼凝視著解景琛,臉上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解景琛,其實你可以勸勸,沒準我就聽了。」
解景琛凝眉,目光微閃,抿唇不語。
二大媽隻是鄰居,她一個外人,不好過多責斥,對秦浼說道:「景四媳婦,快回屋躺下。」
「二大媽,我在給自己配藥,調理調理身體。」秦浼說道。
二大媽一聽調理身體,看了一眼秦浼面前的一堆草藥,疑惑地問:「不是說,醫者不能自醫嗎?」
秦浼沒反駁二大媽的話,委婉的說道:「醫者是不能自醫,但是,調理身體還是沒問題的。」
「那好吧。」二大媽也不勸了,說道:「配好葯,你就回屋休息,我給你煎藥。」
「不用,我自己煎。」秦浼拒絕,她敷衍的話,二大媽還當真了。
「你不信我?」二大媽有些受傷。
「不是。」秦浼否認,想了想,解釋道:「我配的葯特殊,要注意火候,中間還要加藥材,把控不好,會適得其反。」
秦浼都這麼說了,二大媽隻好作罷,去廚房給他們做飯。
秦浼繼續搗騰草藥,解景珊和解景琛繼續看書。
飯菜做好,二大媽叫他們吃飯,秦浼留二大媽一起吃,二大媽拒絕了。
一湯一素一暈,飯是三人的飯量,怪不得二大媽拒絕一起吃。
午飯結束,解景珊回屋午睡,解景琛陪了秦浼一會兒,見自己幫不上忙,索性他也回屋午睡。
一個小時後。
「景四。」院外響起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
秦浼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磨藥粉,聽見有人叫景四,頭都沒擡一下,喊道:「解景琛,有人找你。」
「你就是弟妹吧?」
秦浼擡頭,見一個陌生男子,一手提著禮品,一手扶著大腹便便的蘇可欣邁門檻兒,目光閃了閃,他應該就是蘇可欣的丈夫吳英雄。
「秦醫生。」蘇可欣叫道,吳英雄將禮品放到石桌上。
秦浼愣了愣,秦醫生?這個稱呼好陌生,她還沒穿越到這個年代時,因為還在刻苦學習,即使醫大畢業幾年,都沒人尊稱她一聲秦醫生。
「可欣姐,叫我秦浼就行了。」秦浼笑著開口,見解景琛還沒出來,放下手頭上的事情,拍了拍手,對吳英雄和蘇可欣說道:「你們找解景琛吧,我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