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兩個老人來借宿，村民肯定會接待。

　　可是這一家人，有老人，有中年人，還有兩個青壯年。

　　提出住宿，卻沒提給錢的事，而且還讓老人出面，另外四個人往後縮。

　　他們村裡人窮，但是不傻。

　　連續被拒絕後，葉家人也終于認清現實，沒人會收留他們，甚至連一口水都不給他們喝。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往回趕，要不然夜裡困在山裡，很可能迷路。

　　“什麼玩意啊！連給個地方住一晚，吃一頓晚飯都不肯。不是說山裡的人都很淳樸嗎？我怎麼沒在他們身上看到一丁點的淳樸。”

　　“窮山惡水的，淳樸個屁，連一點小忙都不舍得幫，活該他們一輩子受窮。”

　　“……”

　　一家子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據說，後來他們回到柳城大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食堂早就關門。

　　沒有吃的，怎麼辦？

　　葉家人自己想辦法。

　　來這裡已經幾天，他們知道學校北邊有一片菜地，種了不少東西。

　　黃瓜西紅柿甜瓜，都能果脯。

　　可能是因為超乎尋常的耐力活動，這個晚上他們全家都睡得特别沉，第二天早上學生出操的聲音都沒能吵醒他們。

　　最後是公安把他們叫起來的。

　　還沒等他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行六人就被帶到了派出所。

　　原來，是柳城大學負責管理試驗田的人報案，昨晚有人闖入實驗田，摘了實驗成果。

　　此前，京城農大那邊就有農民的耕牛啃食試驗田的案例。農民和負責看守試驗田的人都被判刑。

　　現在農業發展到了非常關鍵的時刻，上面也給了很大的支持，可不能壞在這些無知的人手裡。

　　“什麼？判刑？不就是吃了點黃瓜西紅柿嗎？我去菜市場買回來賠他們不就好了？”葉大伯聽完公安的話，吓得直哆嗦。

　　公安拍桌子：“你知道那是什麼黃瓜西紅柿嗎？那是試驗品！屬于國家财産！有手有腳的中年人，居然去偷菜吃。哦對，還是有工作的人。我們會給你的單位發函，讓他們協助調查，看你在單位是否也有這種行為。”

　　“不不，不要給我們單位發函。”

　　這一家人基本都是一個路數，覺得摘了點瓜果，不是什麼大事，還把葉舟牽扯進來，說她和公安勾結陷害他們。

　　兩個老的甚至還說，等出去之後，他們就在柳城大學校門口喊，就說葉舟不孝順。

　　直到公安把相關案例的報道念給兩個老的聽，他們都傻眼了。

　　他們辯解說：“我們不知道那些是試驗田啊。我們是外地來的。”

　　公安冷笑，“這不是你們脫罪的理由！照你們這麼說，如果是敵人派來想搶走我們科研成果的人，也是外地來的，我們就不處理了嗎？”

　　直到看到市裡的公安領導都出現，來參與審訊，還聽說京城那邊都打電話來詢問試驗田的事情，葉家人終于意識到自己遇到大麻煩。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葉家的中年人和青年人都把罪責推到老人身上。

　　“昨天晚上，我母親餓得厲害，讓我們去摘的。”

　　“我的父母年紀大了，不懂事，他們要做什麼，我們晚輩也攔不住啊。”

　　“是我爺爺奶奶的主意，跟我沒關系。”

　　“我沒去摘，是我爺爺奶奶摘回來給我吃的。”

　　這家人被關在派出所整整兩天，确定他們确實不是故意破壞，再加上唐教授評估後覺得損失可以挽回，他們才沒被追究刑責。

　　刑責可以不追究，其他的懲罰少不了。

　　公函發到了葉家人的工作單位，哪怕葉金來和葉金富是臨時工，他們的單位也得知道情況。

　　至于葉老頭和葉老太，他們沒有工作，但是他們鎮和村裡的幹部也有權知道，得幫忙盯着他們，不讓他們再幹壞事。

　　這還沒完，相關人員還聯系了葉衛國的領導。

　　葉衛國還在兢兢業業地表現自己，讓領導看到他的閃光點，想盡快回到處長的職位上，結果卻被領導闆着臉叫到辦公室。

　　“葉衛國，咱們要點臉行不行！

　　你之前對柳雪甯母女倆做了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

　　你把還不滿十五歲的柳雪甯的女兒送去鄉下當知青的時候，心裡不是徹底沒了這個女兒嗎？

　　現在，人家孩子靠自己，活得精彩又潇灑，你們就舔着臉去占便宜。

　　你自己知道丢臉，就讓家裡一窩人去找那孩子的麻煩。

　　你還算個男人嗎？

　　果然，藤不好，長出來的都是歪瓜裂棗。

　　你看你們家人幹了什麼破事。”

　　看到那份公函，葉衛國臉色慘白。

　　完了，完了……

　　這輩子他永遠也回不到處長的位置了。

　　領導也沒給他傷春悲秋的時間，厲色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給你爹媽你兄弟姐妹把車票的錢寄過去，你難道還想讓那邊的人給你墊付？你多大臉啊。”

　　之前接到母親在火車打來的電話，說是錢被偷了，葉衛國嘴上說好，心裡卻不相信。他對他的父母和兄妹再了解不過了，他們也是把他當錢袋子。

　　特别是之前柳雪甯還活着的時候，他們撈的好處可不少。

　　所以，接到電話，葉衛國覺得又是他的好大哥和妹妹給父母出主意，找借口讓他掏錢。

　　現在，葉衛國可不敢覺得那張公安發來的函告是假的。

　　他的父母，他的親人，居然在柳城搞了那麼大的事。

　　據說京城那邊負責抓農業生産的大領導都過問了。

　　葉衛國不寒而栗。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處理！”

　　葉家六口人來的時候，心裡有多憧憬，回去的時候就有多沮喪。

　　回去的時候，他們是被公安送上火車，直接交給乘警。

　　換乘的時候，上一趟列車的乘警又把他們交給換乘站的鐵路公安，再由鐵路公安把他們送到下一趟車，讓那趟車的乘警把他們送下站。

　　這一路，委屈忐忑又丢臉，但是他們什麼也不敢說。

　　甚至連被乘客用異樣的眼光看，嘀咕說他們是罪犯的時候，他們也不敢辯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