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動點頭：“那就看看。”

　　話音一落，鏡子裡浮現出一片山林。

　　周圍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緊緊盯着頭上的鏡子。

　　隻見畫面顫動了一下，衆人這才發現，剛才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山林，是山林在水面的倒影。

　　水面中忽然閃現一道波紋。

　　波紋過後，一頭白色河豚探出頭。

　　身後跟着一條更小一些的河豚。

　　小草驚呼：“白鱀豚，是紅杏。”

　　别人不認識白鱀豚，但是認識紅杏。

　　剛剛紅杏投胎的畫面，他們都親眼看過。

　　“不可能，這不可能！”

　　老橋不願意相信，“我女兒腼腆聰慧，紅杏愚笨沖動鬧騰，怎麼可能是紅杏，他們性格一點都不像。”

　　江小水道：“說了也巧。你女兒體内有兩個靈魂，你知道麼？”

　　老橋：“你胡說什麼！”

　　“人受到重大刺激的時候，靈魂有可能會分裂成幾片，用來抵禦外界的刺激，你女兒被送到青樓的時候就分成兩個人。”

　　“兩個靈魂一起投入這裡。”

　　老橋驚喜：“你是說，紅杏隻是其中一部分。”

　　“自然。”

　　“那另一部分在哪裡？”他有點激動，紅杏如果真是他女兒，現在已經投胎，要是還能見到另一個女兒，他也算圓夢了。

　　“這一半你倒是見過。”江小水道，“她聰慧溫柔，話少，踏實，能幹，孝順。”

　　“她在哪兒？”

　　不遠處，紅牆有點不好的預感。

　　他聽見琉璃瓦道：“老哥，我覺得不太妙，老橋一會兒要是暴怒，我擋着你點，河水滴下來，我盡量讓它往别處流，我要是死了，你可别忘我的好處。”

　　紅牆沒心情聽他貧嘴。

　　他們都想到了一個可能。

　　就聽高台上的仙女道：“她死了，是你吃了她。”

　　“什！”老橋愣在原地，剛剛爆發的怒火懸在半空，一時發不出去，又咽不回來，氣都撒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河水在此揚起來。

　　“你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吃了她！我怎麼可能！”

　　江小水：“那可大榆樹，是叫阿若吧，她從來到這裡，就覺得你親近，跟在你身邊，任勞任怨照顧你。”

　　“她為你探聽消息，照顧你的心情和起居，替你管理東區，你對她就毫無感覺嗎？”

　　老橋愣愣的，他讓阿若跟在身邊，完全是因為她任勞任怨，又膽小，性格有點像他女兒。

　　但他對阿若不滿，總覺得她蠢笨如豬，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對他多有不滿。

　　他怎麼能想到，阿若是他女兒。

　　“這怎麼能怪我呢，怎麼能怪我呢，她有了名額，她想跑，我就一時沖動，我……”

　　他迷茫地盯着從前大榆樹矗立的地方。

　　江小水道：“她得知能投胎轉世，回去想第一個告訴你這個消息，她是想送你出去的，讓你去找女兒。”

　　“我怎麼會知道，我以為她要自己出去，她昨晚上還跟隔壁的宅子說她想出去！”

　　“怎麼會這樣，你一定是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老橋忽然醒悟，“這兩個人一個死了，一個投胎去了，死無對證，你空口白牙胡扯，亂我心智。”

　　江小水見他執迷不悟，擡手讓他看向天邊。

　　老橋覺得渾身劇痛。

　　反應過來時，他魂魄的一部分被鏡子吸了進去。

　　鏡子上無數光影閃過，似乎在尋找和這個魂魄相關的過去。

　　過了許久，鏡子上的畫面在一個古香古色的宅子前定格。

　　一個清秀的姑娘趴在二樓的窗檐前，正探着頭向外看。

　　女孩的眼睛和剛剛在半空中浮現的老橋的眼睛幾乎一樣，眼尾有一點上揚。

　　老橋看到這張臉，頓時老淚縱橫。

　　橋面不斷震動，河水沸騰，又在半空中化作水珠滴下來。

　　女孩臉上已經有了風塵氣，正探着頭向外看，被一個油膩的老男人從後面抓了進去。

　　窗戶關上，裡面燈光照射下，兩個人的倒影投在窗戶上，女孩被壓在桌子上。

　　老橋大喊一聲：“不可能，這不可能！你騙我，騙我！你們都想騙我！”

　　鏡子裡的畫面一轉，時間仿佛到了一個冬日。

　　女孩被人裝進麻袋裡。

　　兩個壯年龜奴背着麻袋，趁着夜色，把人扔進冰冷的河水裡。

　　麻袋上系着石頭，不大一會兒，麻袋就沉了下去。

　　鏡子裡，河面蕩漾了一下，又歸于平靜。

　　老橋一動不動。

　　他丢失的記憶沖刷着他。

　　他想起來了。

　　他女兒死了，就是死在這個橋上。

　　畫面裡的橋，和老橋現在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老橋是賭博被人扔進河裡的，他死後，靈魂不甘心留在原地，他在靈魂彌留之際，親眼看到女兒被人投河。

　　他拼命想要救人，卻無濟于事。

　　等他再有意識，他已經被困在畜生道裡，等着投生的機會。

　　這一等就是一千年。

　　江小水：“看到了？想起來了？”

　　老橋愣愣的，他忽然垮塌。

　　所有河水都落回河床。

　　橋面一點點坍塌，從橋頭到橋墩子，一點點化作齑粉。

　　老橋：“我殺了她。”

　　“不，我吃了她。”

　　他試圖從橋裡掙脫，一點點碾碎自己，試圖把吃掉的阿若的魂魄找出來。

　　她一定在橋上。

　　“阿若，你在的對不對，你在的，你别躲着我，爹爹對不起你。”

　　琉璃瓦唏噓：“被吃掉就是吃掉了，魂飛魄散，他怎麼還想找回來，早點幹啥去了。”

　　紅牆拉住他：“少說兩句。”禍從口出。一會兒他瘋了指不定吃誰。”

　　琉璃瓦連忙閉嘴。

　　老橋忽然趴進水裡，一點點向外爬：“仙人，仙人幫幫我，讓阿若回來吧，我可以把身體讓給她，我魂飛魄散都行，我早就活夠了。”

　　他一直覺得對不住女兒。

　　等了一千年，希望能出去再看女兒一眼。

　　誰知道女兒一直都在自己身邊，他不知道也就罷了，這些年他對阿若極盡欺淩。

　　甚至讓她定時奉獻出鬼力，助他修煉。

　　還逼迫大榆樹用她的特性，吸收整個畜生道的靈力，為他所用。

　　阿若做這樣的事，幾乎犧牲了自己的所有前程。

　　就算日後封印打開，她也無法轉世。

　　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快統治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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