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是一種別有深意的禮儀，比『你好』要親切，比『擁抱』含蓄。同時，又包含一些試探跟揣摩。

　　這種微妙的較量很有趣。

　　兩人幾乎是一觸即離，婁天欽面含微笑，將大家族的長子氣勢端的十分到位。

　　曾靖看見婁天欽手裡的塑料袋，轉頭去問羅艷榮：「家裡有人在這兒住院？」

　　羅艷榮道：「是我老公，他出了點小狀況。」

　　曾靖：「沒大礙吧？」

　　羅艷榮搖頭：「不小心摔了一跤。對了，你怎麼在這兒？」

　　這時，有個護士跑過來打斷了這一切：「老夫人，老爺在病房裡嚷嚷著要您過去呢。」

　　羅艷榮暗自咬牙，這個老東西又鬧什麼鬧。

　　曾靖連忙道：「你趕緊去看看吧。」

　　……

　　還沒走到病房，羅艷榮就聽見婁傑鋒的叫嚷聲，還伴隨著摔東西的碰撞聲。

　　姜小米坐在外面的走廊，沒敢進去。

　　羅艷榮沉著臉推開門，恰好看見婁傑鋒手裡抓了個東西，像是準備要扔的意思，羅艷榮一進來，他立刻將物件物歸原主。

　　羅艷榮看他那個樣子，心裡不知是個滋味。

　　婁天欽把買來的東西放在一旁的茶幾上：「爸，媽，我先帶小米回去了。」

　　出了病房，婁天欽並沒有立刻就離開，而是把趙醫生叫來，詢問了他一點事情。

　　趙醫生道：「我去問問，一會兒給您答案。」

　　片刻過後，趙醫生帶著報告來了：「婁爺，是有個叫曾靖的病人，今天下午剛安排住院。」

　　婁天欽沒有看報告：「他得了什麼病？」

　　趙醫生扶了扶眼鏡：「癌症，晚期。」

　　羅艷榮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她衝到婁天欽跟趙醫生面前：「你剛剛說什麼，婁傑鋒得了癌症？」

　　「老夫人，您別擔心，不是老爺。」趙醫生拿出手裡的報告：「是別人。」

　　羅艷榮一把搶過來，當看見上頭的名字不是婁傑鋒時，她猛地鬆了口氣，再一看是曾靖，表情又凝固住了。

　　過了好半晌，羅艷榮才開口：「他住院了嗎？」

　　趙醫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忙道：「住院了。」

　　「哪個病房。」

　　「額……十九樓。05病房。」

　　婁天欽以為羅艷榮會立刻過去，沒想到她什麼話都沒講，轉身進了病房。

　　「蓉蓉，你坐過來。」婁傑鋒拍了拍病床邊上的沙發。

　　羅艷榮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靠過去，聽話的坐下。

　　婁傑鋒心中大喜，感覺這一跤摔得很值。過了片刻，婁傑鋒小聲的提出自己的要求：「蓉蓉，我想吃蘋果。」

　　羅艷榮站起來，從病房裡的果盤裡拿了個蘋果，洗乾淨後遞過去。

　　婁傑鋒興高采烈地接過，可是看見羅艷榮眼底的憔悴，他又不那麼高興了。

　　「蓉蓉怎麼了，是不是累了。」

　　羅艷榮看著婁傑鋒：「我剛剛遇見曾靖了。」

　　聽到這個名字，婁傑鋒彷彿被觸動了什麼燃爆開關，眼底瞬間騰起兩簇火苗。

　　「然後呢？」他捏著蘋果，冷冷的問。

　　「他生病了，癌症。」

　　婁傑鋒一怔，眼底的火苗嗤得熄滅，取而代之的卻是難以掩飾的雀躍，可能覺得這樣也不太好，連忙又把笑意掩飾下去。

　　羅艷榮注視著前方：「婁傑鋒，你說人怎麼會這樣呢？」

　　婁傑鋒喜憂參半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沒辦法的事。」

　　歡喜的是，這個討厭的傢夥總算要死了。憂慮的是，羅艷榮居然因他而難過，他有點妒忌。

　　羅艷榮：「但他是那麼好的人，怎麼會得癌症呢？他還不到七十歲。」

　　婁傑鋒心說，這歲數也不小了。是該死了。

　　「哎~」羅艷榮低頭嘆氣：「怎麼會變成這樣。」

　　婁傑鋒伸手去拉扯她的袖子：「蓉蓉，別難過，人老了，都會走到這一步的。」

　　羅艷榮低著頭：「我想陪他走過最後一段路。」

　　婁傑鋒指尖一松，渾身的芒刺倏地豎起來：「不可能。」

　　羅艷榮不想跟他吵，更沒有那個精力跟他吵，她平靜道：「婁傑鋒，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人家無父無母，又沒有兄弟姐妹，現在孤身一人住在醫院，他要是個一兒半女的也就算了，可他……可他就一個人。」

　　她想用這種方式說動婁傑鋒，可她忘了，婁傑鋒哪裡是有同情心的人呢。

　　「我父母也死了，雖然有姐姐，但她不管我。」

　　羅艷榮咬咬牙：「他還沒有孩子。」

　　婁傑鋒口不擇言道：「我也沒有哇。」

　　羅艷榮：「……」

　　婁傑鋒知道自己說的有點過分，趕忙補救：「我的意思是，我有兒子跟沒有兒子其實沒區別的，那小子心裡就想著他媳婦，哪有我一丁點地位。指望他照顧我，做夢。蓉蓉，我也很可憐，我就隻有你了。」

　　「我要去。」

　　聞言，婁傑鋒臉上的可憐相瞬間消失，他一字一句道:「你想去可以，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羅艷榮咬牙：「你瘋了吧。說什麼呢。」

　　婁傑鋒冷酷道：「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從樓上跳下去。」

　　羅艷榮來氣了，指著婁傑鋒：「你跳，來，我看你跳。」

　　婁傑鋒定定的看著羅艷榮，一咬牙，掀開被子下了地，然後一瘸一拐的往窗戶邊上走，打開窗戶，跨上去。

　　羅艷榮目光一縮，沒想到他來真的，慌忙跑過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腰：「你特麼瘋了是不是，是不是！」

　　婁傑鋒見羅艷榮阻止自己，他更來勁了：「放開我，不是要看我跳的嗎？我今天就叫你看。」

　　拉扯中，腿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鮮紅的血液浸透褲子，看的人觸目驚心。

　　外頭的護士跟醫生聽見裡面的動靜，推門進來一瞧，嚇都愣在那兒，誰也不敢隨便上去。

　　羅艷榮一個人搞不過他，扭頭沖身後呆怔的人大吼：「看什麼看，還不過來幫忙。」

　　鬧完這一出，羅艷榮身心俱疲，無力的坐在沙發上。

　　醫生在給婁傑鋒重新縫針，並叮囑道：「老爺，這段時間，您千萬不能再亂動了，不然傷口容易發炎。」

　　婁傑鋒沒說話，醫生隻好跟羅艷榮複述一遍。

　　「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羅艷榮無力的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