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甲第的眼神裡都是光,一種仿佛發現了寶藏的光。
當然在樸上勳眼裡,楊甲第眼神裡的光則是他看到青樓裡的女子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你!”
楊甲第指向曹懶:“你不必急着趕路,也不能插手。”
他又看向樸上勳:“去給這位黑爺解釋一下。”
樸上勳:“啊?”
他戰戰兢兢上前:“爺......解釋起來其實挺複雜的,但是在解釋之前我能不能先問一件事。”
他一臉巴結:“我就是想說,如果有一大群人去攻打府衙的事跟我們兩個有關,那我們倆是不是......”
曹懶眼神一變:“嗯?”
樸上勳:“沒有!沒有要殺誰的意思,就是想讓那些來自黑武的刺客都去死!”
曹懶:“可我們也死了人。”
樸上勳聽到這句話就知道完了。
另外一邊,楊甲第大步走向方棄拙:“那是不是楚皇劍!”
方棄拙搖頭:“不是。”
楊甲第:“縱然不是,也有楚皇劍風采!”
方棄拙:“你果真姓楊?”
楊甲第:“我來拿回我的劍法!”
說話的時候,手中的兩根筷子已經往前遞了出去。
看起來沒有任何淩厲可言,真的就像是把兩支筷子遞給方棄拙一樣。
可方棄拙在這一刻眼神凝重起來。
他的長劍橫掃。
看起來和剛才那一劍沒有任何區别,是這世上最簡單的劍招之一。
橫掃。
當當兩聲,憑空出現。
兩道仿佛能洞穿空氣的劍氣被他這橫掃一劍精準阻擋,劍氣與劍氣在半空之中碰撞的時候,竟激蕩起風。
楊甲第的長發被風吹起,他在這一刻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
瘋子一樣的人一伸手将那匹馬扒拉到一邊去了,高大的戰馬好像紙糊的一樣被他橫着掃開。
記下來,他的兩根筷子好像隻有一個動作。
刺!
不停的直刺,每一擊都是直刺。
可是方棄拙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凝重,他史無前例的認真了。
他舞動長劍,像是在表演一種極具觀賞性質的舞蹈。
在他身邊,叮叮當當的脆響不絕于耳。
甚至還憑空出現了一串一串的火星,長劍斬出去的不是風不是氣而是兩件金銳之物的碰撞。
另外一邊,樸上勳跪下了。
“爺......我是從犯。”
他伸手指向楊甲第:“你聽我仔細說,這個人是從黑武來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連黑武汗皇都對他很重視。”
“汗皇陛下......呸!汗皇那個小賤皮子将我們召集起來,讓我們跟着這個人潛入大甯,目的是為了生擒葉無坷。”
他跪在那,臉色鄭重:“我認為是這樣的......”
曹懶一邊聽着一邊看向方棄拙那邊,見方棄拙雖然險象環生但還應付的過來。
這還是曹懶第一次在方棄拙臉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色彩,也是第一次看到方棄拙能被人逼到出劍如電。
那叮叮當當的聲音都是圍繞在方棄拙身邊,而瘋批楊甲第身邊則一聲都沒有。
看起來是楊甲第步步緊逼,追着方棄拙出招。
但曹懶太了解方棄拙了,這個十幾歲就進入禁軍做到副指揮使的人隻要還沒有做出那個标志性的動作就證明問題不大。
“你們想要的隻是楚皇劍?”
曹懶抽空問了樸上勳一句。
樸上勳跪在那一臉的真誠:“爺,我也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我隻是個小角色,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然我和那些刺殺葉明堂的人下場就一樣,都是死。”
曹懶問:“你們來中原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樸上勳:“汗皇的意思和他的意思好像不一樣,汗皇要抓葉明堂,而他要的是劍法。”
曹懶微微點頭,他當然能看出來那個和方棄拙交手的是個瘋批。
楊家的人好像從來都不缺瘋子。
此時此刻,楊甲第一招比一招快,已經逼的方棄拙向後退出去能有數丈遠。
“你叫方什麼?!”
楊甲第一邊出招一邊問。
方棄拙沉穩應對并不回答。
到了用劍的時候,這世上就沒有多少人比方棄拙更聰明了。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笨,隻有在練劍的時候才聰明些。
可他卻不曾深思,這世上能在一件事上将聰明才智發揮到淋漓極緻的已是人間少有。
人總是不容易滿足。
有些追求上進的人更是自責。
為什麼别人可以既能把這件事做好又能把那件事做好,自己距離人家永遠都是那麼遠。
羨慕之中亦有自卑。
人間種種,萬萬千千,能在其中之一獨樹一幟,何嘗不是别人豔羨處?
方棄拙自幼練劍,别人讀書時候他練劍,别人務農時候他練劍,别人打鐵時候他練劍。
可他心境不穩之處,便是他父親也無法糾正。
便是練着劍,心還在别處。
所以他父親也曾說過,什麼時候方棄拙能笃定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時候他才真正會用劍。
這聽起來是一個悖論,都已是天下第一了當然會用劍。
所以方棄拙不懂他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覺得父親也不是很聰明,因為他父親也隻會練劍。
但他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什麼時候都可以反心但打架的時候不能分心。
所以不管楊甲第說什麼,他始終應對的都是對付的劍招而非話語。
“小子,你可知道方姓是怎麼來的?”
楊甲第的快劍,當得起天下第一快劍。
他在黑武劍門破劍門劍招,用的就是快。
劍門多數用的都是那種極為巨大的闊劍,大開大合威力無窮。
楊甲第用快劍破這種大開大合的劍招,屢試不爽。
但他現在卻拿不下方棄拙,而且他到現在也沒有把方棄拙逼出楚皇劍法。
“你父親一定不會告訴你方姓怎麼來的,大概會編一個故事。”
楊甲第道:“其實從你們這一脈改姓方開始,你們和楊家人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出劍,快到此時觀戰的人已經看不到實體的劍了。
“楊家的人對你們這一脈來說,是仇人!”
楊甲第哈哈大笑:“你父親的母親,也就是你的祖母,被楊家人剝皮抽筋的事你知道嗎?”
方棄拙的眼神變化了一下,劍招也出現了一絲波動。
曹懶是高手,是這世上年輕人之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他修行的和方棄拙修行的不一樣,方棄拙的劍是從一而終的劍。
曹懶修煉的則是博衆家所長,他有那個資源。
他是武術高手從小給他喂招喂出來的高手。
所以他最善于觀察的是人,而非招式。
當他看到方棄拙的劍招有些漂浮的時候就知道,方棄拙還是受了影響。
于是曹懶大聲喊了一句:“不要被他的話影響心境,他打不過你!”
就在曹懶看着方棄拙大喊的時候,跪在他身前的樸上勳暴起出招!
不得不說,樸上勳真的是一個優秀到少有人及的演員。
連曹懶都沒有看出來,這個家夥居然也是高手。
樸上勳一直都在找機會,一直都在找曹懶分神的機會。
現在這機會擺在面前,他絕不會放過。
從樸上勳袖口裡滑落兩根分水刺,這是一種很難練成的兵器。
隻要練成,便能在江湖之中大殺四方。
樸上勳雙手握着的分水刺同時往前遞出去,一根刺向曹懶心口一根刺向曹懶丹田。
他腳下早就在積蓄力量,這一擊暴起而發速度快的讓人根本無法反應。
曹懶失誤了。
如果不是分心提醒方棄拙,他這樣的性格他那麼多的經驗怎麼會對樸上勳放松警惕?
他的父親對他的教導曆來都是......不要對你的任何敵人放松戒備,哪怕是一隻蝼蟻,你也要以全力應付。
分神之下,曹懶隻來得及把兩隻手同時伸出去,一個在上一個在想,用兩隻手硬生生的擋住了那兩根分水刺。
噗噗兩聲。
曹懶的左手和右手同時被刺穿。
兩根分水刺擊穿了曹懶的手掌,尖刺從手背貫出。
劇痛之下曹懶的神智卻恢複了冷靜。
他一腳踹向樸上勳胸口,同時以兩隻手扭轉發力要靠肉掌将分水刺奪下來。
樸上勳卻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出招,在曹懶出腿的瞬間樸上勳雙腿繼續發力。
兩隻腳在地上蹬踏出來兩股土浪,身形暴起如同虎撲。
他全力推着曹懶向後,逼迫曹懶的雙臂向後彎折。
眼看着那兩根分水刺已經近了曹懶的身軀,曹懶暴喝一聲!
“開!”
一股浩蕩的内勁從曹懶身上釋放出去,巨大的氣團直接将他身前的衣服炸開。
這一擊也成功将樸上勳震飛了出去。
兩隻手上血流如注,身上的長衫已經破損不堪。
可此時此刻的曹懶,眼神裡透着一股精光。
“能算計我一次的人,也算是了不起了。”
他大步向前。
在陽光下,那一身黑黝黝的肌肉似乎散發着金屬闆的光澤。
被震飛出去的樸上勳用數次旋轉來化解了身上承受的力量,可落地的時候還是向後退了好幾步。
“氣功!”
樸上勳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擔憂。
可既然已經出招了,那他知道怎麼演戲也不可再把對方騙一次。
“嘿嘿,我厲害不?”
樸上勳看着曹懶的雙手:“我的兵器上有劇毒,你真以為你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曹懶完全不理會,朝着樸上勳大步走來。
樸上勳深吸一口氣,剛要出手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忽然爆發出一種極端的喜悅。
他看的不是曹懶,而是曹懶身後。
這一刻,曹懶猛然向後一拳!
拳風剛烈,宛若雷霆。
一拳轟出,身後便有雷聲氣爆。
可是他身後什麼人都沒有!
在這一刻,曹懶心中一歎。
媽的,又被騙了。
樸上勳能騙人的不隻是他的話語,他的反應,他的肢體動作,連眼神都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曹懶看到樸上勳眼神驚喜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和方棄拙交手的家夥繞過來了。
那個眼神真的是沒有絲毫破綻。
“死!”
在曹懶回身一拳的同時,樸上勳已經掠至曹懶身前,兩根分水刺,一刺心口,一次咽喉。
這一刻,曹懶身上的肌肉突然隆起,身軀比正常時候大了一圈。
又是一層浩蕩的真氣從他身上釋放出來,已經謹慎的樸上勳也有一次被這真氣震的後退。
可樸上勳已經看出來了,曹懶釋放内勁之後會有片刻的空虛。
他等到真氣過去之後,兩隻手同時發力,在他的分水刺前端,各有一枚鋼釘激射而出!
和他刺的方向一樣,一枚鋼釘打向曹懶心口,一枚鋼釘打向曹懶咽喉。
當當!
兩聲脆響!
曹懶慢慢轉身回來,此時他身上黝黑黝黑的皮膚竟然散發出一種暗暗的金色。
“輕敵就會出事。”
曹懶看向樸上勳:“我四歲的時候我爹就告訴過我這句話,沒想到二十四歲的時候我忘了。”
他說:“我更沒有想到,我的底牌會被你這樣一個人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