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曉敏已經在麻袋上坐好，見孟子浩上來，拍拍對面的位置，接話笑說：“大叔，我們的養殖基地才建起來呢，總要我們看到成績，才好帶你們，不然萬一不行，展開的攤子太大，損失也會很大。”

　　 大叔連連點頭：“有盼頭就好。”

　　 聽着車上的三個人已經熱熱鬧鬧的聊起來，石美君撇撇嘴：“陸大哥，曉敏姐把你都忘了，還是我陪你一起回去。”

　　 陸明峥掃她一眼，大長腿一跨上車，再一蹬，已經騎了出去。

　　 石美君“喂”的一聲，就見他沖上一個上坡，車子碾上一塊石頭，彈的跳一下，又竄下一個下坡，再拐個彎，很快沒影，就忍不住跺腳，氣呼呼的也去坐驢車。

　　 祝曉敏嘴裡和趕車大叔說話，眼睛卻把這一幕收入眼底，忍不住好笑。

　　 祝曉敏三個人在柳樹村村口下車，和趕車大叔道了謝，一起往村子裡走。

　　 剛過了午飯時間，上工幹活兒的人都在山上，村子裡隻有一些老弱病殘，這個時候，正蹲在村頭大柳樹下聊天兒。

　　 這三個人進村，孟子浩雖說大家都認識，可不算熟，石美君因為和錢秃子那一場，倒是在村子裡無人不知，但也很少攀談，大家最熟悉的還是在這裡已經好幾年的祝曉敏，加上她人緣好，嬸子大娘們立刻一片招呼聲。

　　 祝曉敏含笑一一回應：“李大娘好啊！夏奶奶今天吃的什麼？黃六嬸子，這娃兒幾天不見又長大不少……”一邊打招呼，一邊往裡走。

　　 石美君聽着這裡一句“祝知青”，那裡一句“曉敏丫頭”，感覺自己被無視，撇撇嘴，低聲說：“曉敏姐，你和她們打關系有什麼用？”

　　 祝曉敏瞧她一眼，微笑：“我高興。”

　　 石美君：“……”

　　 孟子浩忍不住低笑一聲，卻認真的說：“石知青，人和人之間的來往，是人情事故，不是為了有用。就是換個角度，要有用才相處，可你又怎麼知道以後沒用？現在不處，等你有事求人的時候，又去找誰？”

　　 石美君又撇嘴：“她們都些農村人，大字不識幾個，我怎麼會求到她們？”

　　 孟子浩搖頭：“那可難說。”

　　 祝曉敏稍揚揚眉，卻笑說：“石知青這想法，倒也不是唯一一個。”

　　 還有一個聶一飛，也是要把自己相處過的人利用的極緻，這兩個人的思想倒是神奇的一緻。

　　 上一世有過一個什麼詞？

　　 對了，叫“精緻的利己主義”。

　　 石美君不以為然：“本來就是！”

　　 剛聊幾句，就聽到旁邊的院子裡，傳來一陣像是野獸一樣嘶啞的叫聲：“嚯嚯嚯……”

　　 三個人吓一跳，回過頭，隔着不到一米高的圍牆，就看到院子的一把躺椅上躺着一個人，身上蓋着一條破被子，隻露出一顆腦袋，一張臉已經沒有皮膚，露出血肉模糊的紅肉，兩邊沒有了耳朵，兩隻眼睛深陷進去，隻剩下兩個坑，鼻子塌了一半，隻剩下一個鼻孔，嘴巴看不出嘴唇的輪廓，中間隻有一條縫，正張開發出那可怖的聲音。

　　 錢秃子！

　　 即使陸明峥和她說過，祝曉敏心頭還是打一個突，幾乎脫口的驚呼強行壓了下去，吃驚的盯着那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

　　 石美君卻忍不住失聲尖叫，一把抓住孟子浩，躲去了他的身後，全身不自覺的顫抖。

　　 孟子浩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慘狀，心裡一陣陣的發寒，顫聲問：“這……這……”

　　 這是什麼？隻是驚吓之餘，居然說不出來。

　　 祝曉敏微微搖頭，拽一下他的袖子，低聲說：“走吧。”

　　 還沒等挪動腳步，錢大娘聽到錢秃子的喊聲，已經一頭沖了出來，撲到錢秃子身邊，連聲問：“怎麼了？大寶，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錢秃子沒有回應，一顆頭茫然的轉動，嘴裡仍然發出“嚯嚯”的聲音，像是在找什麼。

　　 錢大娘擡頭，一眼看到三個人，立刻厲聲問：“你是不是聽到害你的人了？”

　　 “嚯嚯……”錢秃子叫着，居然點了點頭。

　　 祝曉敏瞳孔不自覺的一縮，掌心就滲出汗來，心裡說不出的後悔。

　　 怎麼就忘了陸明峥說過的話？

　　 錢大娘立刻問：“誰？是石知青還是祝知青？”

　　 錢秃子“嚯嚯”幾聲，點了點頭。

　　 石美君立刻尖聲喊：“不是我，不是我，錢秃子，你不要亂說，我沒有……”

　　 錢大娘看看她，又看看祝曉敏，再問：“大寶，你說是誰？是不是祝知青？”

　　 祝曉敏已經緊張的沒有辦法呼吸，滿心想沖過去把錢秃子打暈，可兩條腿釘在地上，卻沒有辦法移動。

　　 錢秃子“嚯嚯”叫着，點了點頭。

　　 錢大娘的眼睛一下子睜大，惡狠狠的瞪着祝曉敏：“是你？”

　　 祝曉敏深呼吸，盡量穩定自己的情緒，搖頭說：“不，不是，錢秃子，你搞錯了！”

　　 “嚯嚯”錢秃子仍然叫着，身體在躺椅子挺直掙紮，面部痛苦的扭曲，身上的被子滑下來，露出大片大片燒傷的身體。

　　 孟子浩看的心驚，也立刻說：“這位大娘，這位……他……受傷嚴重，表達不會準确，說不定不是說這個。”

　　 不說這村子裡有不少女人，就身邊這兩個，不管怎麼看，石美君也像是更心虛的那個。

　　 錢大娘紅了眼，咬着牙大聲嚷：“表達不準确？他從受傷之後，就沒這麼激動過。”為了證實自己話，又問一句，“大寶，你說，是不是石知青？”

　　 兩個都問到，如果一個點頭，一個搖頭，那就是在表達自己的判斷了。

　　 哪知道聽到她的話，錢秃子又是“嚯嚯”着點了點頭。

　　 兩個都點頭。

　　 錢大娘又把眼睛瞪了起來。

　　 祝曉敏原來緊繃的神經卻瞬間放松，搖頭說：“錢大娘，他或者隻是情緒激動，對不住，是我們不小心了。”說完，一扯石美君，拔腿就走。

　　 “你們别走！”錢大娘大聲喊，立刻沖出來，雙手一伸就去抓兩人肩膀。

　　 祝曉敏一側身，敏捷的躲開，錢大娘的另一隻手一把拽住石美君衣服領子，牢牢的抓住，再不肯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