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總廠拆分？

　　 這話說出來，幾個人互相看看，都同時沉默。

　　 他們可是總廠的人。

　　 祝曉敏猜到幾個人的心思，點點頭：“京城雖然是分廠，但是從建設到運行，資金都是獨立的，要拆分很容易，不過是以後軍需的大火腿腸怎麼分配，還有腸衣、各處銷售渠道的事情，慢慢商量就行，重要的其實是你們這批人。”

　　 大英子有些着急：“曉敏姐，不是我們不能回村裡，隻是這裡一直是我們在做，要是我們回去了，分廠另外招新人，恐怕一下子很難理順。”

　　 “嗯！”祝曉敏點頭，“我的意思，是問過大家，誰願意留下，誰願意回去，之後我們和總廠研究一個章程出來。”

　　 白桂花脫口說：“自然願意留下。”

　　 祝曉敏微微搖頭：“也不一定，尤其是後來的幾個。”

　　 農村是農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是農民的根，這個時候不比幾十年後，農村人争先恐後的擠進城市，農村隻是一個回去掃墓的地方。

　　 白桂花和金家兄弟，都已經脫離原生家庭，在瓷窖口生活也隻幾年，自然沒有什麼根基可言，可是最後來的六對夫妻，有三對并不是金家的，他們徹底離開農村，等于是離開了根。

　　 也就是說，不願意完全脫離農村，就得回總廠去了。

　　 大英子先說：“堯舜說是上門女婿，可是我家裡還有弟弟，也不用我頂門戶，我在外頭好了，還能照顧娘家，就跟着曉敏姐，你說讓我去哪，我就去哪。”

　　 金堯舜是上門女婿，不用問他，她自己就能做主。

　　 金戰國卻遲疑：“一會兒下了工，我還是問問。”

　　 白桂花瞪他：“問什麼，她是外嫁的女人，男人死了，娘家都不容她回去，這才有了你，現在難道還想着回去？”

　　 金戰國苦笑：“她前頭還有兩個孩子呢。”

　　 白桂花冷笑：“她那兩個畜牲不如的兒子，還要來幹什麼？”

　　 金戰國的媳婦，就是錢大有寡婦，錢大有死了之後，錢大有寡婦被公公錢四強占，兩個兒子不但不替她出頭，還罵她不要臉勾引公公。

　　 可說歸說，畢竟金戰國是上門女婿，這一家還是錢大有寡婦算一家之主，也隻能讓他問過再說。

　　 金芒種也是相似的情況，看看金戰國，點點頭沒有說話。

　　 祝曉敏倒也不是馬上讓幾個人做決定，點頭說：“嗯，你們商量個結果，我們才好和常廠長他們談。”又轉向白桂花笑，“狼牙去當兵，村子裡隻有一個錢大娘，你不會放不下吧？”

　　 這話說的，幾個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抽。

　　 哪知道白桂花還真有些猶豫，向她看一眼，低聲說：“我……讓我想想。”

　　 “想想？”祝曉敏驚訝的睜大眼睛。

　　 她在村裡無牽無挂的，還有什麼好想？總不能是真的放不下錢大娘吧？

　　 白桂花看看金戰國和金芒種，沉默一下，索性把話說明白：“我帶着他們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和他們說過，要帶着他們過好日子，現在跟着我來分廠的隻有他們幾個，總廠還留着十幾個呢，我要是走了，他們沒人護着。”

　　 當初她從山裡帶出來的小夥子，一大隊娶了錢家寡婦的，不包括狼牙一共七個，後來三大隊的有十七個，最後再加上替大英子找的金堯舜，有二十五個人。

　　 現在跟着出來的卻隻有七對夫妻，也就是說，總廠那裡還有十八個金家兄弟。

　　 上門女婿難，何況還是和原生家庭斷了親的，在那村裡完全沒有支撐。

　　 更何況，當初她選人，本來就挑的是勤快能幹又忠厚老實的。

　　 原來是放心不下金家兄弟！

　　 金戰國和金芒種聽她說完，都是聳然動容，向她看去一眼。

　　 金芒種嘴唇動了動，金戰國卻已經說：“桂花姐，那我們跟着你。”

　　 白桂花急了：“你們媳婦兒答應的話，你們跟着曉敏姐就行，她也能帶你們過好日子，跟我幹什麼？”

　　 留在村裡，怕媳婦兒的娘家人合夥欺負上門女婿，跟着一起在廠裡可不怕。

　　 這個時候，祝曉敏的目光也落在白桂花的身上，心裡不由的暗暗贊歎。

　　 金家兄弟能死心塌地的聽她的話，除了現在的日子是她給的，也還在她真的把他們放在心上。

　　 含笑聽幾個人說一會兒，祝曉敏擺擺手阻止：“這個不要緊，總廠那裡每年招工都要限制名額，多少人想進進不去呢，也不在于少他們幾個，回頭這件事商量出個章程，你們再回去一趟，把事情說明白，征求那十八個人的意見，他們想來，就一并帶出來，他們不想來，那就由他們留下。”

　　 白桂花睜大眼睛：“都帶出來？他們要來，那可是兩口子一起，三十六個人，我們廠用得了？”

　　 祝曉敏笑：“你忘了，龍城我們也建了代銷點，何況，廠子拆分之後，我們也還要擴大生産。”

　　 至少小火腿腸不再是一家壟斷。

　　 白桂花一拍大腿：“好，我自己回去，把他們都帶出來。”

　　 這會兒又不問了，直接去帶人。

　　 祝曉敏笑笑，這事她不插手。

　　 當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白桂花就把分廠的人都集中在三号院，把事情說了一回。

　　 聽說祝曉敏已經從總廠免職，他們需要做個選擇，所有的人都是面面相觑。

　　 金家的幾個自然是想跟着白桂花，都眼巴巴的瞧着媳婦兒，另三對夫妻低聲商量一會兒，有一個問：“祝廠長，你是說，我們想留在分廠，就徹底和總廠沒關系了？”

　　 祝曉敏點頭：“對，我會想辦法辦個手續，把你們的關系遷出來，到新的廠子。”

　　 “那我們再也不能回村裡去了？”另一個問。

　　 祝曉敏笑：“你們的家人在村裡，怎麼會不能回去，隻是你們和孩子們的戶口會遷出來，還有工作關系，工作要在城裡。”

　　 三對夫妻又一陣低聲商議，隔一會兒，又有一個問：“那……如果我們不在分廠，回去還能在總廠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