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連着翻了十幾頁，祝曉敏的唇角不自覺的掠過笑意，擡頭向羅亭淵看看，合上本專心聽課。

　　 本子上是漂亮的行楷，三十多個知青，三十多頁紙，不止字迹一樣，連墨水的深淺都一樣。

　　 這些東西，應該是他昨天到今天一次寫成的。

　　 過去那兩個月，這些本子他從來沒有用過，隻在黑闆上寫字，然後親自擦去，顯然是害怕留下什麼痕迹。

　　 而現在，那個處處小心翼翼的男人，也終于向他們邁出這一步。

　　 這是信任。

　　 到了今天，他終于相信，他們對他沒有絲毫惡意，也相信他們會護住他，護住他的兒子。

　　 第二天過節，大隊部的飯是一人一個粽子、兩個艾蒿團子和拌了雞蛋碎的艾蒿粥。

　　 陸明峥剝開粽子，看到裡邊金黃的粽子肉，忍不住擡頭瞧一眼祝曉敏。

　　 祝曉敏看在眼裡，抿唇笑：“黃米的有黃米的味道，你不愛吃，不然一會兒自己回知青點去吃？”

　　 陸明峥搖頭：“那倒不用。”咬一口粽子，還是忍不住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來，“你怎麼知道我更愛吃糯米的？”

　　 祝曉敏眨眨眼，順口瞎編：“你自己說的啊。”

　　 他什麼時候說的？

　　 陸明峥懷疑。

　　 确實，在兩種粽子之間，他更偏愛糯米，可是面對經常吃不飽的情況，他也不會挑食，怎麼可能說出更喜歡糯米粽子的話？

　　 祝曉敏臉不變色心不跳，仍然接下去：“之前有一年，我們吃到過糯米粽子，你自己說那個更好吃。”

　　 有嗎？

　　 陸明峥愣一下，倒想不起來往前那些年有沒有吃到過糯米粽子，可是心情瞬間飛揚。

　　 原來，很早之前他随口的一句話，她就記下了啊？

　　 不明白那個男人為什麼突然眼冒星星，祝曉敏瞄他一眼，眼神瞬間被燙到，忙低下頭，默默吃飯。

　　 晚上的時候，大家決定休一天課，把準備好的雄黃酒拿了出來，幾樣當季的蔬菜和花生、豆腐幹之類，精心配制了下酒的小菜。

　　 宋志安宰了兩隻兔子，加了土豆之類的配菜，濃濃的炖了一鍋。

　　 苗詩文也把攢的雞蛋都拿了出來，煮成茶葉蛋，一人一顆，悄悄多給羅烨塞一顆，大家也都權當沒有看到。

　　 知青點的院子裡，飯菜的香味伴着大家縱情的說笑聲，在夜色裡溢開。

　　 羅亭淵坐在謝承志和陸明峥之間，兩杯酒下肚，不知不覺話也多了一些，說着自己很多年前的見聞，原來和知青之間的一些距離在悄悄的縮短，卻沒有人發現，自然的像是本該如此。

　　 端午節過完，陸明峥也收拾回城，第二天正是二十五号，逢五送雞蛋。

　　 祝曉敏一大早起來，上山采了十幾個熟透的桃子，又從隊裡開了介紹信，等到雞蛋裝車，和陸明峥、陳旭東一起趕去縣裡。

　　 兩千多枚雞蛋加上稻草，滿滿的六隻大筐。

　　 為了防止路上搖晃把筐晃倒，雞蛋都是靠裡放着，外邊用幾隻裝了糠的麻袋倚着，三個人就靠麻袋坐着，談談說說的上路。

　　 六月底的天氣雖然已經很熱，三個人趁着太陽沒有高起出發，早晨的風吹過來，吹在身上卻很是舒爽。

　　 陳旭東和祝曉敏在聊之後基地和果園的規劃：“今年種果樹的面積縮減到百分之十，最大的一部分還是在我們大隊，桃樹去年種的多，今年蘋果多一點，還有不少的山楂。别的水果也就算了，這山楂怕是最難銷的。”

　　 陸明峥笑：“我記着去年曉敏做過山楂醬，不失一個好辦法。”

　　 祝曉敏點頭：“山楂除了賣新鮮的，還可以曬成幹，也可以做醬，回頭我們研究一下具體的操作。”

　　 陳旭東琢磨一會兒，點點頭，又說：“還有養殖基地，羊還好說，去年養的有不少是公雞，我和苗知青琢磨，馬上要買新的小雞仔，那些公雞是不是也送供銷社？”

　　 祝曉敏抿着唇舔了舔，點點頭：“就那麼幾十隻，這個不急，還是擴建基地要緊一些。”

　　 陸明峥回頭看看她，眼底就蓄滿笑意。

　　 是不急，看這個樣子，這丫頭就沒打算把雞賣掉，八成是打着吃的主意。

　　 三個人談談說說，拖拉機已經進了縣城，一路開進了供銷社。

　　 嚴一民正等着，聽到外邊人喊，很快從辦公室出來，看到從車上下來的幾個人，立刻驚喜的喊：“祝知青，陸知青，你們可是稀客。”

　　 祝曉敏笑：“嚴書記開玩笑，我們算什麼客。”左右看看問，“書記，不知道哪裡有水？”

　　 嚴一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指指牆邊說：“那裡有水井。”

　　 祝曉敏沖他笑笑，見有工作人員過來，又說：“勞駕，借一個盆，裝吃的用。”

　　 工作人員見她和陳旭東一起來，也不問，立刻回去，拿了一個盆出來給她。

　　 祝曉敏接過來，沖嚴一民笑說：“書記等等。”留陳旭東和工作人員清點雞蛋，拉着陸明峥去水井邊。

　　 嚴一民看的奇怪，也不等着，跟過來瞧，見陸明峥拔了水，她拿出桃子清洗，眼睛一亮：“你們的桃子成熟了？”

　　 祝曉敏立刻點頭：“是啊，這是我一大早上山摘的，洗出來大夥兒嘗個鮮。”嘴裡說着，已經快手快腳把桃子洗了出來，這才跟着他進辦公室。

　　 嚴一民見洗出來的幾個桃子青黃底色，上邊紅色極為鮮亮，一眼看去就很誘人，立刻問：“不知道有多少？”

　　 祝曉敏笑：“現在才剛有一些成熟的，還不多，沒有開始摘。我是想知道，送來供銷社的水果，是越多越好，還是定期定量？”

　　 嚴一民沉吟一下說：“這個我還不能确定，隻是水果不比雞蛋，是多放一天就不夠新鮮，所以……你們能不能每天送？”

　　 祝曉敏和陸明峥對視一眼，這才說：“嚴書記，如果是每天送，就要看有多少，幾十一百斤的，還不夠我們自己吃，也不值得專門跑一趟。”

　　 嚴一民點點頭：“我們第一步，肯定是送去農貿市場，或者，你們先送三百斤試試，賣得掉我們再加。”

　　 祝曉敏問：“價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