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比我們自己摸索強。”祝曉敏立刻接口，馬上從桌子上翻出一個本子來遞給他，笑說，“之前還有一個知青，他算是我們這裡文化最好的了，可惜回了城，這是前段時間他幫我們做的摸底，都寫下來了，羅先生可以做個參考。”

　　 還做了摸底？

　　 羅亭淵接過來，認真翻了幾頁，見前邊是四個高中生的情況，後邊是初中生的，每個人占一頁，不但字寫的漂亮，内容也寫的非常詳細，顯然他們對這件事很上心，心底的顧慮又去了幾分，問：“我能不能帶回去看？”

　　 “當然！”祝曉敏立刻點頭，眨眼笑，“明天上午，外邊的臨時小學開學後，孩子們會管你叫‘羅老師’，我們就也叫你‘羅老師’吧。”說着站起來，認真的鞠一躬，大聲喊，“羅老師！”

　　 這麼鄭重？

　　 知青們不知道啥情況，但見她這樣，也都紛紛站起來，鞠個躬喊：“羅老師。”

　　 确實，如果他們得到他的輔導，他可是他們名符其實的老師。

　　 隻是，有幫忙管理學校的稱呼，他們混在孩子裡跟着叫，就沒有人分得出這其中真正的意義。

　　 羅亭淵也急忙站起來，連連擺手：“大家不用這麼客氣，我……我也當不起。”

　　 祝曉敏也不非要讓他認可，又再請他坐下，笑說：“今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其餘的心照不宣了。”一家人？

　　 這個詞說出來，知青們心裡難免不穩，羅亭淵心裡也是微微一揪，自己都分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

　　 隻是祝曉敏也沒有給别人反對的機會，已經走開，招呼大家盛飯。

　　 聞着空氣裡散發出食物的香味，羅烨早有點坐立不安，聽到說盛飯，馬上抱着飯缸站起來。

　　 祝曉敏好笑的又按他坐下說：“你可擠不過他們，等等吧。”自己過去把男知青們扒拉開，隔一會兒拿兩個碗過來，給父子兩人一人一碗。

　　 羅烨一臉驚訝的看看碗，又看看自己手裡的飯缸。

　　 祝曉敏笑說：“你那麼大一個缸子，都快比上我們兩碗了，可不能多吃多占，一人一碗。”

　　 聽她說多吃多占，羅烨立馬反駁：“我和我爸吃一缸子就行，沒有多吃多占。”

　　 這一張嚴肅認真的小臉兒，又把好幾個人逗笑，苗詩文又盛兩碗湯過來，笑說：“你曉敏姐逗你玩呢，隻是咱這裡有碗用，就用不着飯缸子，以後不用帶過來。”

　　 “哦！”羅烨這才答應一聲，瞄一眼祝曉敏。

　　 實不知道，這位祝知青姐姐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開玩笑。

　　 等大家都盛了飯，又有幾碗切好的酸菜分開擺上桌，亂一會兒，大家終于都坐了下來。

　　 謝承志先端了湯，向羅亭淵由衷的說：“羅老師，我們這裡簡陋，也沒别的東西，就以湯代酒，歡迎羅老師吧。”

　　 “對對，歡迎羅老師。”知青們又紛紛跟着嚷。

　　 别的不說，這個人的學問，是足以做他們老師的，雖然對他的身份有點顧慮，可也真的希望得到他的指導。

　　 長期被人踩在泥裡，突然得到這些年輕人的厚待，羅亭淵多少有些不真實，卻也隻能跟着大家舉碗，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

　　 羅烨看到大家舉湯，也跟着端起來，聽大家說完，忙低頭喝了一大口。

　　 雖然隻是蔬菜湯，可是山菇香鮮的味道一下子填滿了整個感官，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滑進胃裡，說不出的舒服。

　　 祝曉敏又遞雙筷子給他，指面前的酸菜說：“别隻喝湯，拔爛子也很好吃，吃的時候就着酸菜。”又向羅亭淵說，“這個季節，青黃不接的，也隻這些東西，等我們院子裡的菜長出來，花樣就可以豐富一些。”

　　 過去那幾年，他們想求個溫飽都不能，還哪裡管得上什麼花樣？

　　 羅亭淵看一眼兒子，心裡微疼，隻是點點頭。

　　 羅烨已經忙說：“我知道怎麼澆菜，以後我幫忙澆菜，告訴我上哪裡挑水就行。”

　　 祝曉敏笑：“這麼多菜，靠你一個人挑水可不行。”

　　 羅烨不服氣：“其實也不多。”

　　 祝曉敏點點頭：“吃了飯，我帶你去。”

　　 太好了！

　　 羅烨立刻點頭，端着碗扒拉拔爛子，又差點噎到，忙又喝口湯。

　　 祝曉敏等父子兩個吃完，這才取了幾個白紙本和一支鋼筆和一瓶墨水給羅亭淵：“羅老師，想來你用得上。”

　　 這是讓他備教案？

　　 羅亭淵愣一下，還是把東西接了過來。

　　 祝曉敏問：“明天開始可以嗎？就是這個時間，吃飯前後。”

　　 “好！”羅亭淵點頭答應，也不好在這裡多呆，起來準備回内院去。

　　 羅烨剛跟着他走出幾步，領子就被祝曉敏拽住，笑說：“我帶你先去看看菜地，再去看哪裡挑水。”

　　 “唔……好……”羅烨不放心的看着羅亭淵。

　　 羅亭淵回頭看看他，點點頭，自己走了。

　　 這父子兩個相依為命，孩子對父親的感情不是依賴，居然是維護。

　　 祝曉敏默一下，想到上一世那個跟在遊街隊伍後邊，整整三天的孩子，心裡有些了然，拍拍他的肩膀，拉起他的手也往後走。

　　 羅烨嘀咕：“兩邊一樣寬，後邊三間房，前邊十二間，就這麼大，沒有多少地。”

　　 祝曉敏沒理他，出了門，直接右拐，繞過兩堵牆就進了後院，指指問：“這裡呢？”

　　 這裡……

　　 羅烨一眼看到，頓時張口結舌。

　　 這裡是十二間加三間再加一間房的長度，寬度可不比前邊的院子窄，雖然夜色已經降了下來，可是還是能看出來攏的一排排的田地。

　　 這要是澆一下，得多少水？

　　 羅烨說不出話來了。

　　 祝曉敏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走吧，河就在山腳下，下道坡走二裡地，再下一道坡就到了，我們順便挑一擔回來。”

　　 羅烨隻覺得肩膀上像是壓了大沙包一樣，有點走不動。

　　 祝曉敏當然沒有帶他去挑水，回了内院，隻是給他一個暖水瓶說：“這個你們拿回去用，用完了自己過來燒。”指了指一個較小的竈，竈上放着煮水的茶壺。

　　 羅烨點點頭，抱着暖水瓶開開心心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