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志連連搖頭：“一輛自行車，便宜的也一百六七，十輛下來，那就小兩千了，都夠裝套設備了。”

　　 祝曉敏算算，也确實，食品廠起步的時候，也才三千多塊錢。

　　 創業階段，能省則省。

　　 大家說會兒話，白桂花進廠子裡去了，祝曉敏和陸明峥也就跟着謝承志一起回五号院來，這才問：“承志，小靖上學的事，你們怎麼考慮？”

　　 這個問題，剛剛陸明峥也問過。

　　 謝承志說：“今年我也畢業，我們是決定搬去城裡，也免得詩文上班來回跑，這樣的話，最好的小學就是王府小學。”

　　 隻是知青們留的那處一人一間的院子，離王府小學卻不近。

　　 陸明峥說：“王府小學的話，就搬去我們那處四合院，剛好和江嫂能互相照應。”

　　 上學的還有妞妞，何況還有一個謝碩需要人照應。

　　 謝承志聽着，微微點頭：“詩文回來我們再商量。”

　　 這麼看，應該是最好的安排，其實沒有多少考慮的必要，就問：“小亦呢？上基地的小學？或者留給我們也好，和小靖一起還有個伴兒。”

　　 陸明峥一默，向祝曉敏看去一眼。

　　 祝曉敏微微搖頭：“羅老師是想小亦上他們大院兒的小學。”

　　 謝承志皺眉：“小學不比幼兒園，上不上沒什麼要緊，小亦在大院兒上學，你們回來就隻能周末接出來。”

　　 這也确實是祝曉敏考慮的問題，看看陸明峥，微微點頭說：“即使小亦不去，還有小也呢。”

　　 上一次雖說陸家的人沒有把孩子帶走，可是經過那一場虛驚，她已經不放心在陸明峥有任務的情況下把孩子留在基地。

　　 事實上，陸亦跟着謝承志和苗詩文，不擔心生活上照顧不到，可安全上就更不放心。

　　 謝承志聽着，也微微點頭，向陸明峥看一眼，歎口氣。

　　 在鄉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知青都羨慕陸明峥的家世，别的不說，每個月總會寄錢寄糧票過來。

　　 可是現在，别人家裡雖說也少不了狗屁倒竈的事，可是普通百姓，無非出點力出點錢的事，總好應付，反而是陸家最難纏。

　　 隻是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他也并不好發表意見。

　　 等到謝承志帶着謝碩出去，陸明峥才輕輕擁住祝曉敏解釋：“那份報告，我原本隻是針對山地排雷做出的一個研究方向，希望在最後那一役到來的時候，我們不至于打的那麼慘烈，沒想到這麼快就批下來。”

　　 從他重傷醒來，隻有上一世記憶的時候，他發現祝曉敏在身邊，第一個念頭是退役。

　　 從七三年到八七年，足足十五年，他大多的時間都在戰場上，大大小小幾十役，重要的戰役都有他，于國，他已經問心無愧，那一刻他隻想好好陪着她。

　　 可是，等到這一世的記憶複蘇，時間又倒退了五年，很多戰役還沒有發生，又想到自己犧牲那一役的慘烈，他再一次遲疑了。

　　 之後，他提出轉業，被祝曉敏否決之後，他回想當初戰場上的情況，想到了那個研究計劃。

　　 上一世，就因為山裡那大片的雷區，推上去的部隊退不下來，後邊的部隊跟不上去，工兵根本來不及排雷，最後為了赢取時間，有一個隊是用自己的身體滾雷。

　　 到現在，隻要閉上眼，他都能想起他獨自穿過雷區時，那血肉橫飛的現場。

　　 如果，他的這個研究能成，加上他熟悉那裡的地形，他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那一役的傷亡。

　　 隻是，這是一個全新的研究，這一去，恐怕不是幾個月，而是幾年。

　　 祝曉敏在羅亭淵提到的時候，就想到是一項很重要的研究，現在聽他一說，腦子裡也瞬間出現後來軍方對那一役的傷亡報告。

　　 那是陸欣拿給她看的，看着那一個個冰冷的數字和傷亡名單，陸欣殘忍的聲音說：“你知道嗎？那一役之後就太平了，可是爸爸卻永遠留在那裡了，因為，當初你就是在那裡消失的，他也讓自己留在那裡，甚至，我們都沒有辦法給他湊個全屍。”

　　 祝曉敏的心有片刻的窒悶，伸手握住陸明峥的手，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問：“那個時候，你本來可以不上去，可你為什麼去了？是因為……我在那裡消失？”

　　 他是團長，他是指揮官，他本來在後方的。

　　 在他恢複記憶後，雖然他們說過很多上一世的事，可是這一節卻默契的沒有提起。

　　 陸明峥的心有一陣緊縮，沉默一瞬，還是撒了謊：“不，不是，那個時候，指揮部的位置暴露，我不上，前邊的戰士就白白犧牲了，再往後，隻能再開上一個團，重複我們的犧牲。”

　　 所以，他把指揮部的設備背在身上，自己進入雷區，去吸引敵軍的火力，而讓自己剩下的戰士迂回，端掉了敵軍的指揮部，最終赢得那場戰役的勝利。

　　 隻是，即使是這樣，他整個團的戰士，剩下的隻有寥寥數人。

　　 可是，背設備吸引火力的不一定非得是他啊！

　　 祝曉敏又怎麼會不明白？

　　 當初，陸欣盯着她，一字字的說：“你消失在那裡，他也就留在那裡，他是因為你死的，你開心了？”

　　 這麼聽着的時候，她并不完全相信，她的心疼的無以複加，不全是為了陸明峥，還有陸欣，她知道陸欣在故意刺痛她，可是卻無可抵擋。

　　 而現在……

　　 不，應該是上一世的陸明峥剛剛回來的時候，他說他答應離婚，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的時候，她相信了。

　　 赢得那場戰役，是陸明峥的責任，也是他給自己的軍人生涯交出的最後的答卷，可是他選擇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收場，還真是因為她。

　　 祝曉敏低下頭，把臉埋進他懷裡，隔好一會兒才說：“那個時候，我想到你一定會找我，我一路坐車，也不可能不留下線索，直到進入那片山裡，在一個走私團夥打劫寨子的時候，我知道機會來了，我把自己的證件全部留在那裡，自己躲了起來，等到寨子平靜下來，我也沒有露面，而是原路返回，兩天後才換了一條商路，輾轉去了羊城。”

　　 所謂的商路，其實也是一條走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