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亂紛紛坐下沒一會兒，上邊傳來幾下試喇叭聲，祝曉敏回頭去看，就見馬禹君拿着個喇叭站在前邊，大聲說着恭喜的話。

　　 看到同款喇叭，祝曉敏沒忍住，“噗哧”就笑了出來，一時後悔沒把自己的帶來。

　　 賈梅顯然也想到她那個喇叭，向她看一眼，不自覺的頭疼。

　　 馬禹君說的，無非是恭賀新年，希望大家來年更加努力工作之類的話，之後就是幾個廠領導上去說話。

　　 今天是聯歡會，不是工作會，領導們講話倒也不算啰嗦，很快進入節目環節，廚房裡也上了菜，有事先排練好的廠裡職工上去表演，倒是也很熱鬧，技術部居然有新人姚依依的獨唱。

　　 賈梅瞧見，看看祝曉敏說：“新來的有四個大學生，你和姚依依都是女同志，應該也給你報一個節目。”

　　 祝曉敏笑：“那倒也方便，反正我天天唱，又不用排練，你想聽哪一首？”

　　 你天天唱，也就唱那兩首……哦，不是，最近又加了一首。

　　 賈梅的臉沒挂住，差點掉地上。

　　 節目看一會兒，無非是獨唱合唱，偶爾一個跳舞，大家漸漸沒了興趣，也就開始和身邊的人聊天兒。

　　 再吃一會兒，已經有人起來，端着酒杯四處走動，給人敬酒。

　　 賈梅給祝曉敏倒酒：“我們是剛相識，以後要一直在一起工作，過去幾個月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得互相包涵。”

　　 祝曉敏沒什麼酒量，坐在這麼一群人中間自然不會逞這個強，把杯子捂住，笑笑說：“不管什麼事，大家也都是憑心做事罷了，沒什麼好在意的，我不喝酒，這個就免了吧。”

　　 賈梅堅持：“這大過節的，喝酒才有氣氛，一杯，就一杯。”

　　 祝曉敏笑：“不了，量淺，這大過節的，回頭我喝多了撒酒瘋，可沒人能攔住我。”

　　 所有的人：“……”

　　 真敢說。

　　 但想這祝曉敏不喝酒都夠瘋的，撒起酒瘋來還了得？

　　 還是算了。

　　 可是賈梅不算，仍然說：“哪能呢，我們祝幹事可是能人，一杯酒算什麼？”拉着她的杯子非倒不可。

　　 祝曉敏開始不耐煩：“真不能喝。”

　　 “她真不能喝。”在她發作前，後邊響起江星宇的聲音，拿了一個水杯過來給祝曉敏，“還是以水代酒吧，大家聯歡，重的是情誼，不必在意那些形式。”

　　 有一個過來解圍的，賈梅也不好再堅持，隻得讪讪的：“一會兒敬領導，你也不喝？”

　　 祝曉敏沒理她，沖着江星宇笑笑，把他拿來的水杯留下，偶爾和桌子上的人喝一杯。

　　 飯到中途，幹部們開始往前邊幾桌走，去敬廠裡領導。

　　 原本祝曉敏坐着沒打算動，賈梅卻拽着她起來：“走吧，馬主任、孔部長和範部長在那邊，都是你的領導。”

　　 後邊李文娟也跟着起來：“我也去吧。”

　　 賈梅點頭，向一車間的車間主任說：“我們車間的人先過去，你們一會兒過去。”

　　 一車間的車間主任見她直接做了安排，心裡大不舒服，可又懶得和她掰扯，皺皺眉沒理。

　　 祝曉敏見自己車間的人都已經起來，賈梅又拉着她不放，想着估計又搗什麼鬼，想想也就跟着過去。

　　 普通幹部，還夠不到廠領導那裡，也就隻能給幾個部門領導敬敬酒。

　　 賈梅帶着，先去了範香英那邊，祝曉敏的酒杯裡裝着水，混在幾個人裡假裝抿了抿。

　　 這桌的有鄭源和許明江，祝曉敏坦然解釋自己不能喝酒，也就以水代酒喝了一杯。

　　 範香英聽到她拿的是水，臉色有點難看。

　　 再後邊到孔泛那裡，孔泛看到祝曉敏，直接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頓，冷笑一聲：“你一個下級，本來也輪不到給上級敬酒，還拿着水，憑你也配！”

　　 這話說出來，别的桌子上的沒聽到，同桌子的人一下子都靜下來。

　　 賈梅一臉的真誠，推一下祝曉敏說：“還是換成酒，給孔部長道個歉。”說着拿過她的杯子，把水潑掉，就給倒了杯酒。

　　 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祝曉敏，連鄭源和許明江也都停了下來。

　　 不要說她真的不能喝酒，就是能喝，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可能喝了。

　　 祝曉敏本來挂着的假笑慢慢收了起來，見到賈梅再催，一手接過杯子，又再漾上一抹笑，慢慢的說：“也是，孔部長這樣的人物，确實是我造次了，一杯怎麼行，怎麼也得三杯。”

　　 三杯？

　　 你和别人一杯都不喝，被孔泛這麼一發作，你喝三杯？

　　 另幾個人的臉色也有點不好。

　　 祝曉敏也不管桌子上是誰的杯子，自顧自拿了兩個過來，也倒上了酒，并排擺桌子上。

　　 然後先舉着自己的杯子，向着孔泛大大的一個九十度鞠躬，大聲說：“孔部，對不住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别和我一般計較。”

　　 她這話可是憋着氣盡量大聲喊出來的，周圍十幾桌都聽的清清楚楚，一下子靜下來，都向這裡看來。

　　 孔泛眼底露出一分得意，唇角卻不屑的勾着，側頭斜睨着祝曉敏。

　　 好幾個月了，就沒人能治住這個女人，今天還不是得向他低頭？

　　 看着祝曉敏三鞠躬，正想再擺擺架子，卻見她手一斜，從左往右，把一杯酒灑在地上，跟着拿第二杯，第三杯，同樣的動作，恭恭敬敬把三杯酒全部灑完，又對着他拜了拜，轉身走了。

　　 安靜！

　　 周圍的十幾桌都死一樣的安靜。

　　 這安靜的氣氛影響到旁邊的旁邊，漸漸的，整個食堂都陷入安靜，離的遠的工人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都是一臉詫異的往旁邊看看，眼神交流。

　　 這是怎麼了？

　　 足足有四五分鐘，就聽祝曉敏的聲音招呼：“打擾大家了，吃吃吃，不是什麼大事，大過節的，可不興那小肚雞腸的生氣哈，快吃吧，不然就涼了。”

　　 食堂裡起了一陣騷動，有的人又開始提筷子，可是詭異的氣氛裡，還是沒有人敢說話。

　　 廠長們那一桌，一個副廠長說話了：“老孔，這大過節的，有什麼事，别和小孩子一般計較，何況人家也給你道歉了，行了行了，啊！”

　　 這是隻聽到祝曉敏道歉，沒看到她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