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梅。”祝曉敏低聲喊，“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如果，事實是，你高中畢業，又有正式工作，條件已經超過大多數人，你自己的日子，得自己經營，選錯人不怕，及時改正，還來得及，就像……當年和聶一飛，我是，你也是。”

　　 高中畢業，不要說是六年前，就是現在也還屬于高學曆，回城六年，她居然還隻是一個工人，沒有提幹，也很讓她意外。

　　 張巧梅聽她突然提到聶一飛，眼底飛速閃過一抹厭煩，點點頭，低聲說：“我……會想想。”

　　 祝曉敏把要說的話說完，籲口氣：“你出來有一會兒了，買了菜回去吧，省得她再罵你，我走了。”說完，轉身往爺兒仨站着的方向走，越走越快，最後變成一路小跑。

　　 現在的張巧梅，已經不是她上一世記憶裡那個質樸的張巧梅了，現在她居然有些慶幸，慶幸這頓飯被那老太太攪了，不然會吃的很難受。

　　 張巧梅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低下頭，低聲說：“怪不得那個時候，沒有人和我搶回城的指标。”手裡的紙條扔在地上，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又停住，站了好一會兒，又轉身回來，撿起來看看，終究還是又揣進了口袋。

　　 陸明峥帶着兩個孩子，這一段路慢慢晃過來，居然就買了老大幾包吃的，已經連吃的帶孩子都塞到車裡，見祝曉敏跑來，含笑伸手牽住她的手：“跑什麼，我們又丢不了。”

　　 祝曉敏回視着他的笑容，一瞬間，心裡滿滿的，晃晃他的手笑：“上車吧，我們去石門。”

　　 兩人開了車門，就見兩個孩子已經在後車座上攤開一大堆吃的，陸明峥把幾個牛皮紙包往裡推推，把女兒抱起來坐在腿上，這才捏捏她的小鼻子：“這些少吃點，晚上還有好吃的。”

　　 陸也抗議：“小也能吃，可能吃了。”

　　 陸明峥笑：“對對，我們小也是個小吃貨。”

　　 陸也接一句：“志安叔叔是大吃貨。”

　　 前邊開車的祝曉敏忍不住大笑：“志安是吃名遠播，以前是妞妞，現在是小也。”

　　 陸明峥也笑，揉揉女兒小腦袋，在她小臉兒上親親：“我倒是希望她能像志安那樣，那小子可是傻人有傻福。”

　　 祝曉敏點點頭：“欣雨很快要畢業了，她的分配，學校和用人單位還都會考慮志安的情況，我聽她說的那個意思，大概率也是留京。”

　　 陸明峥點頭：“我們國家人才難得，你們又都是恢複高考的第一批大學生，每個學校保研的也就那麼幾個，估計都會留京。”

　　 祝曉敏點點頭：“丹青他們四個，我問過風老師，他們醫院都想留下，就是鵬宇和慶生不知道會怎麼樣。”

　　 陸明峥問：“你有沒有問過他們的意願？”

　　 祝曉敏點頭：“他們自然是想去能大展拳腳的地方，目前最适合的就是鵬城，隻是往長遠看，還是留京較好，就是留京，也一樣可以外派。”

　　 陸明峥笑笑：“志安念叨好幾次，說知青少了一半的人，感覺寂寞得很，念叨想你們都回去。”

　　 這男人借着宋志安說自己的話。

　　 祝曉敏笑笑，心裡又有點抱歉：“我就是留在龍城，自己的事也不耽誤，隻是沒辦法照顧孩子。”

　　 陸明峥的手把弄着女兒頭上一個已經松掉的小辮子，低聲說：“前幾年，我不是也一樣？”

　　 算起來，兩個人結婚八年，相聚的時間真是少的可憐。

　　 祝曉敏聽他聲音低沉，從後視鏡裡瞧一眼，也沒有說話。

　　 其實就算現在她能調回京城，他人在研究基地，兩個人仍然還是聚少離多，除非她徹底随軍，或者他轉業。

　　 可那樣一來，就總有一個人犧牲自己的事業。

　　 沉默隻是一會兒，還是陸明峥換了話題：“張巧梅過的不好嗎？”

　　 “嗯！”祝曉敏應一聲，把張巧梅的話複述一回，沉默一會兒說，“上一世，她嫁的是一個技術工，生活比較平靜，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招工指标，讓她提前回城，改變了她的軌迹。”

　　 陸明峥微微搖頭：“張巧梅是一個心高的女人，上一世或者那個技術工是她最好的選擇，可這一世她自己已經比上一世好了很多，眼睛就不會隻看着一個技術工，現在那個男人的父親可是科長，也是幹部家庭。”

　　 當初在衆多知青中，張巧梅對誰都沒有動心思，偏偏就瞧上一個聶一飛，除去聶一飛的外表之外，不能不說是因為他的家庭。

　　 說到底，張巧梅的選擇，很看重對方的家世。

　　 祝曉敏認同的點頭，又不禁歎口氣。

　　 陸明峥問：“你會管她的事？”

　　 祝曉敏搖搖頭，隔一會兒才說：“不管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在知青點，她對我都有過照顧，我留了個地址給她，如果她需要，我可以适當幫忙，如果她不聯系我……就當今天沒見過吧。”

　　 上一世，她在最絕望的時候，被苗詩文拉着回到知青點，雖說隻有少數人知道她幾乎跳崖，可是在她遭受外界的攻擊時，他們都選擇了站出來保護她，張巧梅每一次都會緊緊守在她的身邊，默默的陪着。

　　 後來，女兒陸欣出世，孩子的小衣服小被子，也都是張巧梅和苗詩文幫忙。

　　 因為上一世的這些情誼，這一世，她不以惡意揣測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也沒有想過放棄任何一個人，可是卻沒想到，聶一飛的軌迹改變，同時也牽動了張巧梅的改變，回城前的張巧梅已經讓她陌生。

　　 陸明峥卻不認同：“你改變的豈止是聶一飛？我，還有知青點的每一個人，還有羅先生父子，甚至整個一大隊，食品廠的每一個人，都因為你有了很大的變化，可偏偏張巧梅明明有了更好的條件，卻過的不如上一世，可見是她本來思想的問題，隻是上一世沒有嫁進幹部家庭的機會罷了。”

　　 祝曉敏聽他說出這麼一大堆道理，有些新奇，從後視鏡裡看他一眼。

　　 陸明峥問：“怎麼，我說的不對？”

　　 祝曉敏問：“你氣喘不？”

　　 “不啊。”陸明峥一時不明所以。

　　 祝曉敏大笑：“難為你說那麼大一堆話。”

　　 陸明峥：“！！！”

　　 好吧，他媳婦兒其實沒把張巧梅的事攬在自己身上。

　　 害他白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