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供銷社的門市部出來，李龍終究還是有些不死心，他牽着馬缰繩在附近轉了轉，然後就看到了供銷社的大門。

　　李龍頓時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去門市部沒用啊，采購又不是這些售貨員的事情，他們隻負責賣東西，又不負責買東西，自然會用一些原則性的話來應付自己。

　　但如果碰到真正的采購人員，人家說不定很靈活呢？

　　李龍牽着馬車缰繩來到了供銷社大院門口。

　　大門邊上的門房煙囪裡冒着黑煙，能感覺到裡面的煤燒的挺多。

　　李龍走過去，輕輕敲了敲蒙了塑料紙的窗戶，大門打開，一個老大爺看到李龍，面無表情的問道：

　　“你找誰？”

　　“老爺子，來抽根煙，”李龍笑着從兜裡摸出已經被壓癟的大前門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來遞了過去。

　　看到李龍遞煙，那大爺面色緩和了一些，接過煙說道：

　　“小夥子，你有啥事就說，外面太冷，我可不想屋子裡暖和氣都被放光了。”

　　李龍看老大爺把煙夾在了耳朵上，便幹脆把那半包大前門都塞到了對方手裡，說道：

　　“老爺子，我想問問，咱這供銷社裡管采購的是哪位，現在在不在？”

　　“管采購的？小夥子你是想賣東西？”老人家掃了一眼李龍的馬車，笑了，他從耳朵上拿下那根大前門放進了煙盒裡，又把煙盒裝進了兜裡說道：

　　“你要問别人，人家還真不一定給你說。咱這供銷社啊，縣裡管采購的是李向前股長，他今天剛好從東疆接一車葡萄幹回來，我這邊接到的通知說今天中午到，你要是急的話，那就等等。”

　　李龍想想，那就等等吧。

　　“小夥子，你進屋裡來吧。”老大爺看李龍打算就在外面等，伸手招呼了一下，“把你的馬車就停門房邊上，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那東西也丢不了。”

　　“那謝謝老爺子了。”李龍也不客氣，把馬拴在門房邊的電線杆上，他快速的進了門房。

　　果然，這屋子裡真暖和，鑄鐵爐子燒的通紅，裡面的煤架的滿滿的。果然還是供銷社，有錢單位啊。

　　李龍把大衣脫下來，臉上一陣麻癢，這是輕微凍傷後又遇熱的正常反應，李龍倒也沒在意。

　　“小夥子，你是哪裡的？”老爺子好不容易碰到有閑人在這裡，便開始聊起天來，“怎麼想起來找供銷社了？有東西要賣？”

　　“嗯，我朋友在山裡，他那裡羊挺不錯的，我就想着幫忙賣一下。能大量買羊的，我覺得也就供銷社了吧。”

　　李龍是後來知道，這年頭的供銷社可不光賣東西，還負責從各地收購土特産，起着平衡供需的作用。所以他要幫玉山江和哈裡木賣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供銷社。

　　“羊？那不錯啊。”老人家笑着說，“你還别說，供銷社還真收羊，特别是這冬天，這有錢的單位誰不想給發點好東西啊——你那車裡裝的就是羊吧？賣嗎？多少錢一公斤？”

　　“零賣就是一塊錢，反正不要肉票。”李龍說道，“要是整賣批發，那就另算價了。”

　　“喲，小夥子還是内行啊。”老人家笑着說，“那你羊肉給我賣點兒，這馬上過年了，家裡怎麼也得整倆肉菜啊。肉店裡賣的肉要票，那玩意兒誰也沒多少。”

　　“行，不過我這手頭沒秤……”

　　“那簡單，你幫我看着點門口，我去給你找秤去，順便還能幫你吆喝吆喝。”老爺子披上大衣戴上棉帽子就往外走。

　　李龍急忙跟出來，老爺子看他跟出來，有些奇怪的問：

　　“你出來幹嘛？屋子裡那麼暖和咋不在裡面呆着?”

　　“老爺子，你走了我一個人能在屋裡呆嗎？這不方便，我就在外面等着行了，再說剛才烤火也暖和了……”

　　“小夥子講究！”老人家笑着說，“就沖你這實誠的勁兒，我也得幫你一把，來我先看看你的羊肉。”

　　李龍把馬車上的羊給提了起來。這羊才宰沒兩天，宰完就凍上了，看肉色鮮紅，而且因為是哈裡木和玉山江專門給李龍挑的羊，都是膘肥體壯的，看着非常漂亮。

　　“好羊肉，就沖這羊，我怎麼也得稱條羊腿！”老爺子一眼就看出來這羊肉不錯，他笑着說：

　　“小夥子你等會兒。”

　　說着老爺子披着大衣就往旁邊的門市部走去。别看老爺子六十多了，但步伐很快，不到三分鐘，就拿着秤過來了。

　　這種台秤一邊是秤盤放東西，一邊是帶刻度的秤杆，下面挂着可以放圓型秤砣的小吊台。

　　老爺子把秤放在地上，然後對李龍說：

　　“來來來，先給我割條後腿。”

　　李龍便取刀，很快就給老爺子解條後腿下來——從最開始搞到凍羊到現在，李龍解的羊也有幾隻了，知道從哪裡下刀比較合适。

　　“四公斤一，”李龍把羊腿放在秤盤上，老爺子蹲下來一塊塊加上秤砣，最後說道，“公平吧？”

　　“老爺子就按四公斤行了。”李龍笑着說，“抹零了。”

　　“行，那你收錢，等會兒我去叫人。”老爺子把兩張兩塊錢遞給李龍，提着羊腿就進了屋子。

　　放好羊腿，老爺子又從門房出來，進了大院，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這時候李龍已經把那兩張品相還算不錯的兩塊錢放進了懷裡，他打算這兩張票子就收起來，不打算花出去了。

　　“小夥子你等會兒，人馬上過來。”老人家笑着說。

　　果然，沒過五分鐘，陸陸續續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開始問價。

　　你三公斤我兩公斤，很快，李龍的兩隻羊（殘缺）的就隻剩下一個兩個羊脖子了。

　　“你那是啥？還沒剝皮呢？”

　　“就是，看着也不像羊啊。”有人看到了馬車上的狍鹿子問道。

　　“那是狍子，山裡朋友送的，”李龍把錢裝好，解釋着，“因為時間沒來得及，還沒化開。”

　　“狍子啊？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問話的人還有些好奇，“賣不賣？”

　　“這也沒辦法賣啊。”李龍擺手，“皮都沒剝，這凍着也不好搞……”

　　他正說着，就聽到了有汽車喇叭響，扭頭就看到一輛卡車正往這裡面駛進來。

　　“小夥子，你不是要找采購股的李股長嗎？這不，人來了！”老爺子笑着說。

　　李龍有點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