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比别人差，也不願意自己的家族被嘲笑。

　　 在場的村民們漸漸回過味兒來，頓時目光灼熱地看着場中慷慨激昂的宋五福：“村長，你的意思是，恢複族學麼？
”

　　 沒錯，宋家先祖在原來的宋家岙落腳時，曾一手辦起了族學。

　　 随着家族進一步沒落，絕大多數族人連吃飯都成問題，這族學自然辦不下去，早已湮沒在一代代的記憶裡，時間久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後輩們隻能從先輩追憶往昔的怅惘中，知道自己的家族曾經闊過。

　　 “咳，你們說的沒錯，咱們宋氏早晚會興起，現在恢複族學也是早做準備。
以後族裡能說會寫的人多了，做起事來更有條理不是？
”

　　 宋五福悠悠地撫着胡須，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正好咱們的祠堂蓋的寬敞，學堂的場地都是現成的，就連教書的夫子，溪溪也給孩子們找好了！
”

　　 村民們一聽，俱是興奮起來：“夫子都找好了？
原來村長一早計劃好的啊！
”

　　 宋五福隻能笑着點頭，問道：“這麼說來，你們都同意在祠堂開辦學堂了？
”

　　 村民們情緒高昂：“同意同意，這是大好事啊！
”

　　 恢複族學是天大的好事，自家的娃兒都能受益，這祠堂更是寬敞無比，能容納全村的人。

　　 先祖們看到族人如此上進，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村民們對在祠堂裡辦學堂，自然沒有意見。

　　 不過這些人裡，不缺冷靜之人，當即問出關鍵問題：“村長，辦族學是好事，這束修怎麼收？
”

　　 宋五福觑了眼坐在身後的老伴兒，蓦地挺起胸膛高聲道：“你們大多數人還欠着官府的銀子，近兩年日子依然會過得辛苦，頭兩年的束修我家出，以後大家夥兒有錢了就一起出。
”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後背一刺，冷汗都快下來了。

　　 在全村人面前，宋五福硬生生的扛住張小妹刀人的目光，趕緊對異口同聲的誇他大氣的村民們說道：“要是學堂辦出了名氣，引來了外面的學生，束修就從他們那兒收。
”

　　 乖寶說過了，這種族學夫子的年俸是固定的，教一個學生和教一百個學生的束修幾乎一樣。

　　 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學生越多，分攤下來的束修就越少；壞處是夫子精力有限，學好學差多半靠學生自覺，夫子很難一對一教導。

　　 聽了宋五福的話，有村民激動道：“這麼說來，咱們的族學辦好了，族裡的孩子不僅不用交束修，沒準還能給咱們賺錢了？
”

　　 宋五福擺擺手：“理是這麼個理，要把學堂的名氣打出去卻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們就别指望靠學堂賺錢了。
”

　　 若辦得是男娃們的學堂，隻要有男娃中秀才這名氣自然就打出去了，可這辦的是女子學堂，這一步明顯走不通，自然不能讓他們惦記賺錢了。

　　 村民們也知道宋五福說的在理，不再巴望着族學賺錢的事。

　　 見時機差不多了，宋五福抛出一番讓所有人傻眼的話：“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回去後都知會自家姑娘一聲，讓她們做好念書識字的準備，開課的日子會通知你們。
”

　　 啥？
知會自家姑娘？
這族學關自家姑娘什麼事？

　　 村長口誤說錯了吧？

　　 村民們露出迷茫的神情，完全沒想過自己聽到的才是真的。

　　 宋五福想起什麼，猛一拍腦門：“哎呀，鬧了半天，最重要的忘記說了，咱們先辦女子學堂，以後村裡有錢了，再辦男娃的學堂，左右也就幾年的事兒！
”

　　 意識到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村民們瞬間炸開鍋：

　　 “女子學堂，搞了半天竟然是女子學堂，不是要辦的族學！
”

　　 “不行不行，男娃們都沒書念，怎麼能讓女娃們先念？
女娃念書識字有屁用，長大了還不是要嫁到婆家去！
”

　　 “就是就是，不成體統不成體統，村長到底怎麼想的，白白花錢給女娃書念，她們是能去考狀元還是能賺大錢！
”

　　 “……”

　　 村民們情緒激烈，看向宋五福的目光無比坦白——怕不是年紀大了，腦子缺根弦罷！

　　 宋溪溪料到村民們會反對，沒料到人人反對，連一個贊同的聲音都聽不到。

　　 看着想要壓下反對聲，試圖得到認可的爺爺，她暗暗攥緊了拳頭，已經做好撇開族裡，自己掏錢另蓋學堂的準備了。

　　 無論如何，女子學堂一定要辦起來，哪怕第一屆隻有芽兒一個學生！

　　 一旁的張小妹憤憤不平的罵道：“沒見識的玩意兒，女娃怎麼不能念書了？
老娘三個孫女個個識字，個個有本事，走出去比哪家的男兒差了？
”

　　 張春蘭深以為然：“就是，不提最厲害的溪溪，單是青青拎出去就别他們強，居然還敢瞧不起姑娘，嫌姑娘念書沒用！
”

　　 黃秋雲全力支持自家婆婆和大嫂，要不是公公還在場中站着，她非得跟他們撕撸個三百回合。

　　 隻是婆媳仨的聲音太小了，根本壓不過齊心反對的村民們，倒是把自己氣得夠嗆。

　　 這時，不曾開口的老村長突然開口：“都安靜，讓老頭子好好問幾個問題。
”

　　 老村長深受村民們的信賴和尊重，哪怕不再是宋家岙的村長，他發話了沒人敢不聽。

　　 幾息工夫，村民們安靜下來，俱是等着老村長發問，都覺得老村長和他們一樣，不贊成辦女子學堂，更不贊成在祠堂重地辦。

　　 老村長也不負衆望，一開口就沒跟宋五福客氣：“大家夥兒說的沒錯，族裡的男娃們都沒書念，你辦女子學堂幹啥？
”

　　 宋五福吸了口氣，沉聲道：“叔，他們說男娃念書能考狀元光宗耀祖，女娃念書還是要嫁出去，給娘家帶不來半點好處，這話是不對的！
”

　　 村民們沒想到都這個份上了，他還這麼頭鐵，不有得再次騷動起來。

　　 不過有老村長壓着，他們沒敢說的太過分，再次眼巴巴地等着老村長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