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上手去抓夏承的頭發,夏承吓了一跳,“你幹什麼?
”
“給你梳頭啊,難不成您頂着這一頭亂糟糟的雞窩出去吃飯?
”
夏承,……
深吸了一口氣。
告訴自己,夏曦是小輩,自己不能跟她計較,冷着聲音,“我說過我要出去吃飯嗎?
”
夏曦右手拿着梳子,左手手指蓋在梳子齒上溜了一遍,發出聲響,似催促似提醒,“大伯,您真的這麼傻?
”
夏承,……
怒火騰騰的往外冒,怎麼也壓不住了,“夏文,滾進來,把你女兒弄出去!
”
夏文笑,從内心發出來的,笑容很是燦爛,“大哥,我可管不了她,你還是出來吃飯吧。
”
“大伯……”
夏曦拿着梳子的手摁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去解他的發箍,夏承躲閃不得,就這麼被她解開,頭發披散下來。
夏曦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溫和的聲音傳到他耳朵中,“大伯,我知道你怪我爹當年沒能回來送我奶奶最後一程,但他不是故意的。
這麼多年,他每每想起也是夜不能寐,自責不已。
可話又說回來,假如我爹沒有被趕出家門,而是給家裡去進貨沒趕上,您能如何?
”
夏承不語。
夏曦的動作輕柔,聲音也更輕,“您會抱着他痛哭一番,會自責不已,會領着他到奶奶的墳上大哭一場。
可怎麼事情換了個,您就過不去了呢?
”
夏承哼,“這不一樣。
”
“有什麼不一樣?
”
“我本想着……”
夏承脫口而出四個字,卻又猛然停了下來。
“您想什麼?
”
夏承閉緊了嘴。
“您是想讓我爹在我奶奶臨終的時候回來,求得她的原諒,送她一程,彌補沒有送我爺爺的遺憾吧?
”
夏承猛然擡頭看她,眼裡閃過不可思議。
他當時确實抱有這個想法,因為自己娘臨終時很是放不下二弟,臨死前還在念叨他。
“所以您怨我爹,怨我爹沒有見我奶奶最後一面,沒有送她最後一程。
”
夏承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夏曦靜靜的給他梳頭,“大伯,您和我爹還有大姑都上了年歲,以後見面的機會真的不多了。
”
夏承身體一震,閉了閉眼睛。
夏曦不再說話,屋内靜寂無聲。
院内也沒有動靜,衆人齊齊望着房門的方向,良久以後,房門被打開,夏承出現在門前。
衆人松了一口氣,夏文和夏琴濕了眼眶。
夏文起身,颠颠的過來,紅着眼眶,滿心的歡喜,“大哥。
”
“嗯。
”
夏承及不可見的應了一聲。
夏文的眼淚如決了堤的水,瘋狂的湧出來,伸出顫抖的手抱住夏承,嚎啕大哭。
夏琴也哭的不能自已,衆人也都跟着抹眼淚。
夏承還闆着,“沒出息,哭什麼?
我可告訴你,我是看在幾個孩子的面子上,要不然,我這門你也甭想進來。
”
“我知道,我知道。
”
夏文哭着應。
夏承笨拙的去給他擦眼淚。
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跟在他身後的夏文摔了個跟頭,也是這樣大哭,他就是這樣跟他擦眼淚。
擦着擦着,他的眼淚也掉了下來,狠狠的捶了夏文一拳,“你太狠心了啊,這麼多年,一次也不回來看我們。
”
“我錯了,我錯了!
”
夏文不斷的認錯,這些年他動了無數次回來的念頭,可每一次都沒回來,是他錯了,他應該早些回來的。
……
那邊屋子裡,夏禮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夏禮媳婦則是拿着一張銀票的一角,讓自己家裡人全部摸一遍,“你們摸摸,這就是銀票!
當年我嫁給你們爹,這樣的銀票家裡數不清,可都被你這爹敗壞完了,你們這次可要好好看看、摸摸,記住了,别等以後出去說連銀票都沒有見過,被人笑話。
”
夏文的哭聲突然傳來,夏禮愣了下,随即站起來往外跑。
“你幹什麼去?
”
夏禮媳婦在身後喊,回答她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夏禮媳婦撇嘴。
不長眼的東西,人家明明不待見他,還偏往上湊。
哪像她,得了銀票就回來了,省的在那裡看他們難看的臉色。
夏禮到了這邊,推了下門,沒推開,扯着嗓子喊,“大哥,開門,開門啊。
”
沒人理會他。
又叫了幾聲,還沒人理會,夏禮急了眼,跑回了自己家,搬了梯子倚在牆上,蹭蹭蹭爬上去,看到自己大哥和二哥在抱頭哭,眼睛一下瞪圓了,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晃,納悶,這一會兒的工夫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見大哥和二哥就和好了。
不對,二哥可是他千辛萬苦找回來的,要是和大哥和好了,那以後豈不是隻有大哥家沾光了。
想到此,嗷了一聲哭出來,拍着牆頭,“大哥、二哥啊!
”
院内衆人吓了一跳,夏承和夏文也停止了哭聲,看過來。
夏禮哭的那個傷心,涕淚橫流的,用後摸着鼻涕一把一把的擦在牆頭上,“大哥、二哥喲,我那死去的爹娘喲。
”
衆人,……
夏承臉黑下去,帶着濃重鼻音的呵斥,“老三,滾下去!
”
“我不!
”
又抹了一把鼻涕在牆上,“這是我家,我就不下去!
”
衆人,……
夏琴恨鐵不成鋼,“老三,你又鬧什麼?
剛得了銀子還不夠。
”
“不夠,遠遠不夠,我這去了一趟夏家村,還去了一趟青雲縣,最後才到了平陽縣,我的馬都累瘦了,馬車都使喚破了,這點銀子怎麼夠?
”
衆人,……
見過說瞎話的,沒見過這麼睜着眼說瞎話的,你那馬是累瘦的嗎?
是本來就這麼瘦。
這些還不夠,夏禮接着哭,“兄妹幾個,除卻小妹,就我最小,今日你們聚在一起吃飯,卻偏偏把我擋在外面,我告訴你們,娘在天之靈可看着呢,她晚上就會來找你們。
”
“夠了!
”
夏承一聲喝,夏禮吓得一個哆嗦,差點摔下去,急忙扶住牆頭,指責,“看!
你又兇我,我對我孫子都沒有這麼兇過。
”
衆人,……
“三叔。
”
夏曦揚聲喊,笑眯眯的走近牆頭。
“你、你做什麼?
”
夏禮驚恐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