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孩子身上最有具像話，真是隔一段時間不見，孩子就長大不少。

　　小寶過來向沅姨行禮，阿沅習慣性地比比她的個頭，已經到自己上腰了，才幾個月就高了兩扁指。

　　冬素笑道：“看來一天六頓的吃還是有用的，都長個頭上了。
”

　　小寶小嘴一嘟：“人家是陪娘親吃，娘親肚子裡的小寶寶要多吃東西，我是姐姐，要陪着一起吃。
”

　　大寶聲音洪亮地說：“我是大哥，也要陪着一起吃，不然小寶寶會孤單的。
”

　　冬素大笑道：“是是，兩個小饞貓說的是。
”

　　又跟阿沅姐解釋：

　　“早先白師父不是叮囑我多吃糖嘛，沒控制住，吃得有點多。
這胎兒偏大，晚期要控制食量，少吃多餐，兩個小家夥就跟我一樣吃。
”

　　一天六頓，葷素搭配的營養餐，隻是量偏少。

　　淩墨蕭聽白師父說得吓人，什麼不控制的話，胎兒過大極易難産。

　　雖說娘娘傳授了剖腹産的手術，可目前為止，隻有九個難産孕婦用過這個手術。

　　沒等白師父說完，淩墨蕭就驚恐地問：“什麼剖腹産手術？
”

　　等聽白師父詳細說，當初皇後生龍鳳胎之前，擔心北疆來攻又遇難産，特地傳授月見剖腹産手術，月見拿許多動物練手，才确保手術能成功。

　　就是用鋒利的刀，割開肚皮，但要确保不能傷到胎兒，然後醫師從産婦肚子裡将孩子抱出來，再用羊腸線半肚皮縫上……

　　幸好後來沒用上，雖然當時北疆攻城，但皇後順利誕下龍鳳胎。

　　白師父如願以償地看到淩墨蕭臉色雪白，雙唇顫抖。

　　他知道冬素生龍鳳胎時情況危機，可直到此刻才知道，已經危機到那等地步！
冬素甚至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換孩子的命的地步！

　　他是覺得把肚子割開抱出孩子，這母親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委實不大。

　　白師父很滿意他這個反應，就該多吓吓他，誰讓皇後都懷二胎了，他當初還想着親征倭國呢！

　　如今天下，能吓到皇帝的事情太少，也就隻有事關皇後，能讓他情緒大動。

　　知曉胎兒過大會難産之後，淩墨蕭也加入了‘少吃多餐’計劃當中，每天那麼忙，還要陪冬素吃晚飯，扶着她飯後消食。

　　睡前必跟胎兒說話，什麼‘長慢一點’，‘别累着你母後’，諸如此類的。

　　冬素好笑之餘，心裡又暖暖的。
隻是當小寶好奇地問，當初她和哥哥在娘親肚子裡時，父皇成天跟他們說什麼？

　　夫妻倆就笑不出來了，淩墨蕭很是愧疚地說，當初他帶兵在外面打仗，他們在娘親肚子的時候，他們出生的時候，甚至滿周歲的時候，父皇都不在身邊。

　　出乎意料地，大寶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從他記事起，父皇就在身邊。

　　小寶眼睛亮亮的，看着愧疚的父皇，握住他的手放在母親的肚子上，笑着說：

　　“幸好小寶寶在娘親肚子的時候，父皇在家裡。
”

　　“父皇您多跟小寶寶說說話，當時我和哥哥也住在娘親肚子裡哦！
”

　　小丫頭乖得讓人打心眼裡疼，淩墨蕭抱起她：“以後我家小寶就是大姐姐了。
”

　　淩墨蕭真誠地向冬素道歉：“對不起。
”

　　冬素以為他在為當初北征，孕期沒能陪自己而道歉，輕笑道：“早就過去了，夫君還未釋懷呢！
”

　　淩墨蕭搖頭：

　　“不，朕是說，之前我還想征親征倭國，幸好那時查出你有身孕，否則，我又不能陪你臨産。
”

　　冬素反握他的手：“沒關系，你這不是沒去嘛，此刻你在我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

　　小寶和大寶在一旁偷笑，老夫妻都覺得尴尬，忙松開手假裝喝茶。

　　小盼哥和阿沅姐回宮後，淩墨蕭帶着一幫臣子聽小盼哥說沿途見聞，冬素就帶着女官聽阿沅姐說。

　　知道涼州窮苦，可切實聽到現狀，還是讓人心裡沉甸甸的。

　　這就是為什麼冬素一再提醒自己，不能為一時的成就而驕傲，不能看着幽州的繁華，就以為天下已經這麼繁華昌盛了。

　　現在自己不光是幽州的城主，還是天下的皇後，那麼多人吃不飽飯呢，她要做的事還很多。

　　幸好的是，這個時代的涼州還沒變成後世，大規模黃土沙化的狀态，還很适合耕種。

　　往西域的路還有綠洲，提早防治，廣修水利，維護森林，治理沙化，也許她能讓涼州千年後還是一片綠意。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讓當地百姓吃飽穿暖。

　　冬素決定等聽聽朝廷那邊對涼州的扶持，她再從中查漏補缺。

　　不過醫護團隊可以提前準備着，聽到當地兒童大多營養不良時，她就決定多派遣醫護團隊過去駐紮。

　　又聽阿沅姐說起長安的事，聽到謝清芷像個小太陽一樣，不怕挫折，已經順利在長安一帶，建了近百所郵局。

　　陳落雪等女官很是高興，郵局隻是第一步，接着郵局旁邊會建成品藥鋪、民用工具商鋪、母嬰用品店、馬車維護鋪、茶樓、拍賣行等等隸屬皇後産業的鋪子。

　　就這樣一點點地在長安紮根，等長安建起第一家銀行之時，就該權貴們求着女官辦事了。

　　冬素笑對女官們道，長安第一戰謝清芷做得很好，接下來咱們要入駐的就是蜀中、江南、嶺南、涼州等大州城。

　　有願意去跟她說一聲，她會大力支持，若真不願意去吃這個苦，她也不勉強，畢竟女官人數還少，要慢慢發展。

　　可能是謝清芷的成功帶動了女官們，當即就有人表示願意帶隊去外地，就連最遠的嶺南都有人願意去。

　　冬素笑說，别看現在嶺南是發配流放之地，等海港落成，嶺南必将發展成堪比江南的繁華之地。

　　去嶺南開辦砂糖作坊、香水工坊、果酒工坊，亦有絲綢、茶葉、瓷器、白紙等等，當地資源豐富，隻是道路難行，可有了水路，這些東西都極易出口銷售。

　　不少富商已經往嶺南投資去了，咱們也不能落後，她會跟皇上要一支親衛隊，護送女官和醫護團隊過去。

　　困難的是此刻嶺南瘟疫多，需要醫護團隊先過去，防治瘟疫，建好基地，然後女官團隊再過去。

　　這個時代的嶺南說是不毛之地有點誇張，但确實是最落後最窮苦的未開化之地。

　　除了窮苦，當地百越人跟漢人語言不通，風俗不同，不服從官方管教，許多人還住在深山裡的大樹上。

　　冬素攤開大夏地圖，和女官們指着地圖一處處地商議，蜀中誰願意去？

　　帶多少人過去？
可以開辦什麼産業？
幫當地百姓修哪條路、維護哪條河？

　　前期需要多少資金？
哪些商人已經加入皇商會可以協作？
墨門和醫護隊是否同行？
……

　　她準備過幾天請各機構的官員一起進宮，就明年三月開始，擴大女官、墨門、醫護在全國影響力的執行力問題，開個大會。

　　小滿負責會議記錄，和會後幫女官一起寫策劃案。

　　小寶有樣學樣，也拿着筆和本子，記下娘親跟女官們說的話。

　　等淩墨蕭回來的時候，小寶學大臣上朝的模樣，跟淩墨蕭彙報，逗得他哈哈大笑：

　　“父皇在外面的是大朝堂，你母後在這裡開小朝堂啊！
”

　　冬素忙道：“陛下别這麼說，讓禦史聽到了，又要上折子了。
我們女官能做什麼大事不成？
”

　　“不過是關乎民生民意的小事，哪能跟朝堂上的事相提并論？
”

　　淩墨蕭忙道：“娘子切勿妄自菲薄，也不必怕禦史亂扣帽子，如今女官的政績天下人有目共睹，誰不贊皇後高瞻遠矚！
”

　　“放心，有朕在前面擋着呢，沒人敢亂置喙。
”

　　冬素看一眼小寶，輕笑道：“以後這女官我是要給小寶的，前期得把路鋪好，小寶接手時萬事就順了。
”

　　“百官明面上當然不敢說什麼，誰知道背後會不會議論，後宮涉政什麼的。
”

　　皇上擺明一幅，即便背負暴君之名也要維護皇後的架勢，百官确實不敢亂說什麼，但那些迂腐的老學究肯定會說她。

　　所以咱們前期還是低調發展，撿朝廷遺漏和不重視的地方發展起來，她甯願淩墨蕭在背後支持，做她的最強後盾，也不要他在人前表揚女官之類的。

　　女官目前隻算是為皇後辦事的，所以就算有人不滿，也不會太過反對。
都知道皇後手上産業多，不讓皇後用女官，難道用普通官員嗎？

　　但若女官跟朝政扯上關系，那肯定會有無數人反對。
冬素相信，總有一天朝堂上會出現真正的女官，跟百官一起上朝議政。

　　但不是現在，也許到小寶長大後，或者小寶的女兒長大後，她們母女幾代人的努力下，來提高女官的地位。

　　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錯，現在的局勢是不容她出一點錯的，甯可慢一點，穩一點，也不能出錯。

　　這是冬素每次開會都會跟女官說的話，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和姿勢，咱們不是跟朝廷的官員搶政績的，而是真正的為百姓服務。

　　咱們要紮根百姓之中，助底層百姓跟上時代的潮流，實現全民奔富的道路……

　　冬素沒多跟淩墨蕭說女官的事，轉移話題問他：“倭國那邊有聞新消息傳回嗎？
”

　　淩墨蕭點頭道：“又是好消息，甲十八從南邊占了倭國兩座城，周虎完全切斷了倭國和新羅的道路，三路大軍，已經逼近倭王都。
”

　　知道她擔心大哥，忙又道：“大哥和李念魚負責留守戰艦，做好後援供給，并沒有登島。
”

　　“他們截殺了不少倭國海船，立下大功。
”

　　一切都在往好的局面發展，雖然倭人作戰勇猛，且他們的武士道精神讓他們狠起來不要命，可架不住大夏的戰艦是降維打擊啊！

　　再厲害的刀，在火藥面前也是白給。
更何況現在的倭國内部，自己也是内亂不止，很多士兵是不打到自己的城池面前，絕不會幫助另一個領主。

　　冬素操心了幾年的滅倭大戰，比她想象的更容易完成。

　　現在隻需要等，滅倭隻是時間問題。

　　冬素很認真地對淩墨蕭道：“倭國跟高麗不同，滅了倭國王室後，一定要将反夏的好戰分子全部殺盡，絕不給他們死灰複燃的可能！
”

　　“我們要全力将倭這片土地，徹底漢化，習漢文，從漢俗，執漢禮，就讓倭這個民族，跟北疆各族一樣，化為曆史吧！
”

　　淩墨蕭早就發現，冬素對倭人跟對别的外敵不同，她好像格外地恨倭人，打别的地方，她願意招降納俘，甚至盡量不動用火藥這種大殺傷性武器。

　　唯有對倭，那是恨不得将武器庫搬空，殺倭人也毫不留情。

　　淩墨蕭好像是怕舉頭三尺的神明聽到一般，附耳低聲問：“冬素，你悄悄跟我說，是不是倭族犯了天罰？
”

　　冬素忍笑道：“差不多吧！
我隻能說，若放任不理，未來的某一年，他們會犯下連上天都不能容忍的殘忍之事。
”

　　思及後世這個民族對漢人做出罄竹難書的罪惡，冬素的聲音不免染上恨意：“他們會給我們漢人，帶來永世難忘的傷疤。
”

　　她想了想用另一種方式回答淩墨蕭：“陛下，我現在說的話，可能有點像難以理解。
”

　　“請您不要多想，隻是當咱們夫妻閑聊，若有一天，神明臨臨，将您送到五胡亂華的前幾年。
”

　　“您深知過了幾年，五胡會湧進漢家天地，将漢人視為兩腳羊，女人是‘不羨羊’，老人是‘饒把火’，小兒是‘和骨爛’。
”

　　“我們漢人子民成了胡人口中的食物，這時，你會怎麼做？
”

　　淩墨蕭已經雙目血紅，目眦盡裂，那是漢人最屈辱的一段曆史，每一個文人讀及那段曆史，都會恨意滔天。

　　“朕會殺光胡人，一個不留！
”

　　冬素聲音同樣飽念恨意：“我也一樣！
于我而言，此時的倭人，便是陛下眼中五胡亂華的胡人先祖。
”

　　“若我不能滅倭，活着的時候我會夜夜惡夢，百年後到了九泉，靈魂也得不到安息！
”

　　淩墨蕭隐隐明白冬素非凡的來曆，可他不敢深究，甚至不敢追問，生怕惹怒神明，将冬素帶走。

　　他握住冬素的手，鄭重地道：“娘子放心，朕一定會滅了倭國！
讓你的噩夢從此消失！
”

　　然後朝堂上百官就發現，哪怕滅倭之戰極為順利，皇上還是不滿意。
再次派出兵力，派送武器和戰船，連下數道旨意給征倭大将。

　　不議和，不招俘，不納绛，不放走一個倭王室成員，一定滅了倭國！

　　倭戰冬素幫不了任何忙，她隻能盡可能地将海航線畫全，讓海軍不偏航。

　　同時指點墨門做航海的工具，像六分儀、望遠鏡、指南針這些，早已經成了海船上必備物品。

　　随着琉璃越做越通透，望遠鏡自然能大規模做出來，除了用于航海，還是邊疆斥候營人手必備之物，也安裝于瞭望塔上面。

　　上次莫修謹去涼州，就送了謝大将軍一批望遠鏡，簡直是讓涼州軍中大開眼界，謝大将軍才下定決心，派遣謝家子弟進幽州學習。

　　再說小盼哥和阿沅姐這趟‘出長差’，回來兩人整理了幾百頁的資料，淩墨蕭非常滿意，同時覺得這樣各州巡查很有必要。

　　本來他擔心小盼哥的身份，準備另外派巡查官員的，但小盼哥說自己沒事，可以擔當此任。

　　并且派一般的巡查官，他們對農耕不了解，還是派他這個大司農去各地走訪巡查，再因地制宜制定耕養計劃比較妥當。

　　阿沅姐當然一起去，她會帶一支女官，各州考察當地百姓身體情況、人口結構、瘟疫病情等等。

　　冬素私下請夫妻倆進宮一叙，真誠地問他們是怎麼打算的？

　　真接了這個長期任務，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都會在全國各地巡查，像嶺南、滇州這些偏遠之地也會走。

　　小盼哥的身體真的受得了嗎？
司農部不缺官員，不如派心腹前往，兩人留在京城多好。

　　莫修謹先是感謝皇後為他考慮，然後讓冬素給他把脈，又将最近喝的藥方給她看。

　　輕笑道：“說起來我已經好久沒犯病了，之前總想着死前多做點什麼，越是這麼急，越容易犯病。
”

　　“現在我隻想多活一天，多陪阿沅姐一天，沒想到病情到穩定了。
”

　　“我知道娘娘擔憂我們夫妻倆，希望我們能在京師過太平日子。
隻是，我們此生注定無兒無女。
”

　　“人活一世，總要傳下些什麼。
不能傳下血脈，那便傳點别的。
”

　　“在京師為官，我的身體和身份，注定做不了重臣。
”

　　“不如借此機會，和阿沅遊遍大好山河，多著幾本書，多為朝廷考察一下地方民情。
”

　　“即是做正事，也能滿足我的一些遺憾。
”

　　小盼哥說着，拿出他正在編寫的‘涼州志’給冬素翻閱，冬素打開一看，不像史書那種古文寫法。

　　而是兼具文采且更通俗的寫法，一書包括涼州的地理、曆史、人文、民生等等情況。

　　給朝廷有研究涼州發展的價值，出書之後更是有收藏的價值，留芳百世，給後世之人，簡直就是曆史的縮影。

　　這種書普通人寫隻能寫成地方志，遊記之類的。
可小盼哥這個高官來寫，眼界更開闊，内容是完全不同的。

　　冬素看的津津有味，連連點頭道：“小盼哥若多寫幾本這樣的州史書籍，那于後世而言，可比大司農更有價值！
”

　　莫修謹輕笑起來，皇上也支持他寫種另類‘史記’，所以才同意他做這個巡查使。

　　聽到皇後更直白的誇獎，他自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