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靜默中,一個年約二十多歲的年輕婦人走出來,隻見她梳着驚鹄髻,頭頂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搖。
手拿一柄六菱紗扇,身着一襲綠莎裙,腳上穿一雙雲絲繡鞋,未語先聞笑,她袅袅的走到顧如蘭跟前,拉着她的手,笑道:“瞧你,都怪衆人太寵你,把女孩兒家的規矩也都忘了!
這幸好慎郡王妃是咱們的親戚,不與你一般見識,這要是别人,可不會輕易饒過你!
”
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還叫不與自己一般見識!
顧如蘭瞪大了一雙眼睛,一臉悲憤。
但顯然這個婦人身份不一般,所以就算她諸多不滿,見狀也不敢吭聲,隻委委屈屈的低下頭。
禾早便挑了挑眉,這個年輕女子,應該就是顧家嫡長孫顧子堯的妻子雲華郡主,其母親乃是當朝淑德公主,先帝的女兒衆多,但最終也隻有兩位成人,所以對這位淑德公主十分寵愛,養到了二十多歲才嫁人。
淑德公主自己也是個極有主意的,看重了當年還是世子的武鄉侯,武鄉侯容貌俊美,性情溫和,淑德公主卻脾氣暴躁,常常婦唱夫随,倒是也琴瑟和諧。
她這輩子也隻得了一個女兒,雲華郡主,如嬌似寶似的寵愛着,等到長大了,她便如母親一樣自己挑選個夫婿,就是能襲爵位的顧子堯。
但是,與脾氣暴躁的淑德公主不同,雲華郡主有主見,卻不是個急脾氣,在顧府備受上下的喜愛。
她在侯老太太面前的分量比顧如蘭貴重多了,所以,她說的話,就是驕縱顧如蘭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可,有一點,淑德公主自幼就與慶功王不親近,也導緻了雲華郡主與阿澈之間也沒有半點交情,所以之前都沒有與和早見過。
她也沒有去過禾家的瑜伽會所,這還是禾早第一次見到她。
但隻單單看着她那通身的氣派,就知道這個人果然名不虛傳!
彼此之間,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禾早倒是也給面子,微微一笑,點頭:“是,我們彼此間是血親,倒是不好追根究底,隻是希望如蘭姑娘能夠向我道個歉,我保證這件事就此過去!
”
雲華郡主臉上的笑容僵在了那裡。
說了半天,她還是沒有放過禾家的心思。
一直垂着眼皮好像睡着了的侯老太太也皺眉,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能夠掌管顧府幾十年的主母,侯老太太又豈非沒有半點手段。
她面上不動聲色,但卻冷眼看着長孫媳雲華郡主如何處理。
先跳出來的是一直沒有吭聲的顧家二姑娘,顧馨蘭。
她書卷氣甚濃的面容上帶着一抹怒氣:“慎郡王妃,得饒人處且饒人!
”
禾早便微微一笑,半點也不曾退縮:“我當然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有人辱罵了我和我的長輩,總該道個歉吧?
莫非你們顧府的家教就是如此,作為顧家的女兒,就可以随意侮辱旁人嗎?
”
顧馨蘭的臉色就是一變。
姬阮阮也站出來:“就是,早兒的要求也不過分,剛才如蘭說話是過分了點!
”
顧馨蘭就不滿的看着她:“阮阮,你到底和誰是親戚,幫着誰說話?
”
姬阮阮就很高傲的答了一句:“我是幫着真理,偏理不偏親!
”
禾早就沖她一笑。
屋裡的那些女孩兒就面面相觑,有的竊竊私語。
到了這個時候,侯老太太知道已經不能強行讓這些女孩兒出去了,必須當着她們的面将這件事解決掉,不然明天京城就會流傳出她們顧府趁着慎郡王不在,将慎郡王妃叫到府裡面欺辱的事情來。
但是,事情該怎麼處理,也是關鍵的地方。
她咳嗽一聲,像是剛剛睡醒一樣,擡頭看向禾早,慈和一笑:“這到底是怎麼了,我這老婆子年齡大了,稍一不留神就要打個盹!
”
雲華郡主就彎腰在她耳邊低低說幾句話,侯老太太就面帶詫異,看了顧如蘭一眼,臉色沉下來:“你這孩子,脾氣太大了,一不如意就要發脾氣,還當着客人的面發脾氣,倒是要給郡王妃道個歉!
”
說完,就又看向禾早:“早兒啊,咱們都是至親,還望你不要生這丫頭的氣,說起來,她還要稱呼你一聲嫂子呢!
”
老太君親自出馬賠禮道歉,禾早要是再執意要求顧如蘭道歉就太不知好歹了,衆人都以為這件事就會到此結束!
但誰也沒想到,禾早态度很好,忙柔和笑着,親昵的與侯老太太說着話:“哎呦,外祖母,您可千萬别這麼說,我和如蘭在您面前都是小輩兒,小輩兒的事您就不要插手,讓我們小輩兒自己解決就好,要不然連這樣的小事情都要您插手的話,那我和如蘭就真的是大不孝了,這罪名我可不敢承擔!
”
屋裡就是一靜。
侯老太太臉色有點沉,但随即就又恢複了常态,那速度快得好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雲華郡主也皺眉,這個慎郡王妃怎麼一點眼色也沒有,往常沒接觸到,但是将生意做的這樣大的,又能用迷惑住阿澈的女子,肯定有幾分小聰明吧?
怎麼今天的表現這麼傻蛋?
她既然知道禾早是個硬茬,就不會再出頭自讨其辱,因此見侯老太太不做聲,自己就也保持了沉默。
顧馨蘭有個清高之氣,因為剛才被禾早搶白,心裡早就不舒服了,就也不想搭理她。
顧家其他幾個兒媳婦都不善言辭。
于是,滿屋子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再幫顧如蘭說話的。
顧如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看看正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禾早,心中悲憤不已,但是剛才連老太太都要自己道歉,她隻得咬着牙,勉強施了一禮:“對不住,是我剛才說話魯莽了,還望你不要生氣!
”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鐵青,似乎在與人吵架一般。
但是,禾早卻不在乎,她笑眯眯的伸手将人拉起來:“哎呀,都是一家子,這般客氣幹什麼,好了好了,以後咱們可不要因為這件事而産生什麼龌龊哦!
”
她笑得天真燦爛,好像是一個沒有心事的孩子。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不敢小瞧她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說話行事如此強硬,又變臉之快,讓人追之莫及。
這樣的人,誰也不想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