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禾春兒兩個孩子與娘舅家關系也很冷淡。
但是,再冷淡那也是親娘舅,中秋節去送節禮,卻被攆出來,還是讓人傷心的。
尤其是大寶那樣污蔑自己的親妹妹。
禾早與四寶他們雖然與禾春兒親密無間,但到底是隔了母的,安慰起來也覺得尴尬。
幾個人互望一眼,都沒有再說什麼。
禾老三又是一肚子的火氣:“大寶被養刁了啊,竟然會先去告狀,讓咱春兒和娘舅家鬧僵關系,他有啥好處?
”
陳氏掐了下他腰上的軟肉,又朝禾春兒這邊奴了奴嘴。
禾老三這才不吭聲了,随便又換了一身衣裳,趕着牛車去了陳氏娘家——又一個難纏的親戚。
陳氏的娘家村子叫做出虎村,山上有虎,出虎的意思就是說這個村子已經出了大山的範圍,也就是太行山的範圍。
所以這片豐田多,莊戶普遍富裕一些。
盧家村對于他們來說,就屬于是大山裡頭的貧困戶了。
所以,哪怕三房的人趕了牛車,不再像往年那樣靠着一雙腳來走親戚,陳家的态度依舊是不屑一顧。
今年他們來早了點,陳家另外兩個閨女,原配長女與繼室三女還都未過來。
陳家在出虎村倒是個好戶人家,方方正正的青磚大院,新蓋沒幾年,看着比老宅要氣派多了,門口一個看門的老仆,家裡有一個竈上做飯的婆子,還有一個屋裡伺候的小丫頭。
中秋節,是招待出嫁姑奶奶們的日子,陳家的獨子及兒媳也走娘家去了,隻老兩口在家。
聽到二姑奶奶回來了,陳秀才穩穩地坐在大屋炕上,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倒是陳秀才的繼室江氏聽到三姑奶奶家也趕了牛車回來,就忙着拐了小腳出來,在院門口對看門老仆吩咐:“老趙,你讓他們把牛車停遠些,不應妨礙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來,兩家都是大車哩,這門口還放不下哩!
”
禾早他們還未下牛車哩,江氏就來了一個下馬威。
陳氏去拿包裹的動作就頓了頓,才又若無其事地扭頭喊了聲“夫人”。
她是丫頭生的,并未上族譜,沒有資格叫父母“爹”“娘”,便一直是“老爺”“夫人”的稱呼。
江氏鼻孔朝天哼了一聲,拐着小腳又進去了。
陳氏轉頭對禾老三說:“那你把車停那邊柳樹下,停會兒幾個娃都出來哩,也能順帶看着。
”
禾老三“暧”了一聲,去停放牛車。
這邊陳氏便整整衣裳,帶了幾個娃進了門。
廚房幫工的秋嫂倒是探出頭來瞅了兩眼,那笑容要親熱多了:“二姑奶奶送月餅來了啊,啧啧,瞅瞅幾個娃子,都精神得很哩!
”
她的眼睛在陳氏與禾春兒頭上的金簪子與手腕上的金镯子下死眼打量了兩下,又去看四寶、七寶身上的穿戴,笑得有些誇張了:“哎呦,二姑奶奶,往日常聽去城裡的人說你們禾家發了大财了,現在看來倒是**不離十哩,瞧瞧這穿戴,真是精神!
”
陳家雖說還有些家底,但仆婦們也沒有銀錢戴金簪子的,便很羨慕。
陳氏沒出嫁時一直在廚房幫忙,與秋嫂關系還好,便回了笑:“家裡窮,虧得靠着大山,野物多,才沒有餓着!
”
她本身就不是一個多招搖的人,來之前禾早又叮囑過,便故意往低調處說去。
秋嫂又啧啧兩聲,大屋裡的江氏高聲罵了兩句:“秋嫂你還不做飯哩,下忒忒啥,姑奶奶們回來吃啥哩!
”
秋嫂才又将腦袋給縮了回去。
等陳氏一行人進了大屋,朝穩坐在那裡,手裡拿着本書看的陳秀才與氣鼓鼓坐在那裡的江氏行禮時,江氏的眼睛便在他們身上不停打轉。
剛在外面,她并沒有注意,這會兒才發現禾家從小到大,身上穿戴的與往年很不一樣,而且身上那股精神氣兒,也是往年從未見過的。
就像是老實巴交的禾老三,與懦弱沉默的禾早,往年來了,都非常拘謹,一行禮低頭便不肯說話,但是這回,禾老三穿得整整齊齊,臉色雖然黝黑,但也顯示出幾分堂堂正正的樣貌來,眉宇間多了不少自信,站在那裡,乍一看,也像是個好戶人家的老爺了。
禾早這小丫頭變化更大,跟着父母兄姐行禮,那一雙清澈大眼睛,卻像是黑葡萄一樣,滴溜溜轉個不停,臉上全無半分懼怕,反而好奇居多。
江氏與禾早的目光相對,前者便故意眯了眼睛,輕蔑地看着她。
但禾早卻不閃不避,彎起一雙月眉,朝她嘻嘻笑了笑,全然不怕。
江氏心裡就湧起一股不悅。
對于禾家人的變化,陳秀才自然也看在眼裡。
他放下書,冷哼一聲:“若英,成家,我常在城裡聽說你家現在做起了生意?
往日我不理論,但咱這種詩書人家,咋能去做那下賤的商人之事!
回去後把你家的作坊給我關了,還有,若英,你瞧瞧你頭上戴的,身上穿的是啥?
還有幾個娃子,一身簇新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們是靠什麼起家不是?
這炫富最要不得哩!
回去後趕緊給我換了!
”
禾早驚愕地睜大眼睛,早就猜測莊戶人家敢納小老婆又把親生閨女當成丫頭使喚又不給嫁妝的陳秀才肯定是個極品,但沒想到,對方竟會比想象中的極品還要再極品幾分!
什麼商人下賤?
什麼詩書之家?
哼,就這屋裡挂了兩幅畫,放了兩本書,就算是詩書傳家了嗎?
要裝模作樣也要有個度好不好!
陳家姥爺,你這麼蠢萌真的好嗎?
再看禾老三與陳氏,已經羞憤尴尬極了,臉色漲紅。
四寶的小拳頭緊緊握起,似是察覺到禾早要說話,他忙扭頭看了她一眼,目含警告。
禾早便想到他之前提醒的,沒辦法,隻好拼命閉了嘴,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把吐槽的話說出來。
還是禾老三強打起了精神,磕磕絆絆地說:“爹,你家是詩書之家,但我們就是平頭小老百姓,要不靠這個,養活自家都困難,娃們天天吃不飽穿不暖哩……”
“我聽說你三房自長房裡分出來了?
”陳秀才卻不等他說完,就又問道。
禾老三一怔,“啊”了一聲。
“胡鬧!
”陳秀才拍了桌子,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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