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淚眼朦胧。
禾老三瞅瞅自家瞌睡的閨女兒,又瞅瞅天色,便用商量的語氣對禾老爺子說:“爹,不中就讓幾個娃回去吧,我和孩子娘在這兒守着!
”
禾老爺子點了頭:“幾個娃年紀小,都頂不住了也是常事,讓他們回吧,不用再過來了!
你媳婦也回去看着點,七寶四寶兩個要放鞭炮,可要小心失火哩!
”
“哎!
”禾老三答應着,走過去對陳氏說了幾句。
陳氏便帶着孩子進裡間與禾老太太告别,走了回去。
禾老三去送他們。
在回去的路上,經過阿澈家的胡同,禾早還往裡探了探腦袋,隻看到一篇漆黑,便道:“也不知道阿澈哥睡了沒有!
”
“他說了晚上不守歲,估計早就睡了!
”四寶回答。
禾早卻不這樣認為。
雖說阿澈平時一直表現得很豁達,但是在這除夕之夜,一家人團圓的日子,他一個隐姓埋名,從家族中出逃的少年,又怎麼會不想起自己的家人!
一個人孤單單的也真是可憐!
禾早想了想,最終下定了決心:“爹,娘,咱去看看阿澈哥吧,要是他家的燈還亮着,咱就請他和兩位武師傅一起來我們家放鞭炮,幹脆跟我們一起過這個除夕夜得了!
”
陳氏有些遲疑:“那不會太打擾人家哩?
大半夜的,肯定都睡了!
”
“外面的鞭炮響得震天響,他能睡着才奇怪!
還有兩位武師傅,也同樣背井離鄉,來到這小山村,過年都不能回去,我就不信他們也能睡着!
”
禾早說得振振有詞。
陳氏便與禾老三互相望望,最終點頭道:“中,那就先去看看。
”
于是一家子就又轉了方向,朝阿澈家的胡同裡走去。
一進到胡同裡,家戶裡的說笑聲就都傳了出來,也能看見少許的燈光亮了。
走到阿澈家門前,從門縫裡一望,果真是亮着燈光的。
禾早很高興,剛要叫人,就從裡面傳來一個威嚴凜然的聲音:“是誰在外面鬼鬼祟祟?
”
門就突兀打開了。
姓胡的武師傅一雙眼睛睜得如同銅鈴,手裡持把利劍,将三房一家子都吓個半死。
禾早剛打的半個哈欠被吓了回去,她張大眼睛,淚眼婆娑地瞪着對方。
對方也是明顯一愣,然後收了那副厲色,尴尬地笑了笑:“這天晚的怎麼過來了,快進屋。
”說着又朝屋内喊:“少爺,禾家來人了。
”
禾早踏進院子,看到院子正中央,已經放過鞭炮了,火紅的顔色看起來十分喜慶。
阿澈也果真沒有睡,正在閑閑地翻書,心裡一片惆怅迷茫,猛一聽到武師傅的叫喊,眼前就浮現出禾早那張總是笑意隐隐的小臉,也不知怎的,所有的煩惱與憂傷似乎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扔下手中的書,就忙忙迎了出去。
看到果然是三房的人來了,臉上就露出了真誠的笑:“怎麼這麼晚都過來了?
”
“提前給你拜年啊!
”禾早嘻嘻笑着,扯了他的胳膊:“我們才從老宅回來,說要回家守歲哩,路過你家就想起你來,想着邀你來我家一起守歲哩!
”
阿澈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一雙漆黑的眼眸就如同此刻的星空,他笑笑,輕輕點頭:“三叔三嬸都親自來邀請我了,我如果拒絕的話就太失禮了!
”
四寶與七寶都笑起來。
七寶忙也去拉他的胳膊:“阿澈哥,咱們一起放鞭炮去。
”
阿澈依舊微微含笑:“好。
”
禾早他們又去邀請兩位武師傅,卻被拒絕了。
他們都稱太困了,想要睡了,就不上門打擾了。
對待他們,三房一向是當做正經客人招待的,這樣一蜂窩的上門,還要勞動對方忙這忙那,而且明知道三房隻是擔心阿澈少爺,他們要是真的跟過去,那也太沒眼色了。
阿澈尊重他們的意見,三房沒有辦法,隻好與阿澈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禾老三與陳氏正說着話,阿澈便走到禾早跟前,看了她一眼:“一直打哈欠,想睡了?
”
禾早猛地點頭:“是哩,困死了,我還等着今晚守歲呢,誰知道瞌睡勁兒一來,就咋也下不去了!
”
“是你要上我家的吧?
你爹你娘很守規矩,根本不會上門打擾。
”
阿澈顯然很了解禾早。
後者便擡頭,認真地看了他:“我在想,這樣的晚上你肯定也沒睡,與其你一個人在家裡自怨自艾,不如讓你來我家呢,我家熱鬧,有些不好的心事也就跟着沒了!
”
阿澈嘴角翹起一抹苦笑:“怎麼會沒有……”
話音未落,後邊就傳來陳氏微微拔高的聲音:“咱二伯他們不來,也不捎個信兒,大過年的淨是讓人擔心!
”
幾個孩子都往後看去。
禾老三壓低聲音:“那誰知道是發生啥緊急的事了,我看咱爹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
陳氏看到幾個孩子都在看他們,便住了嘴不吭聲,隻埋頭往前走。
将他們送到家後,禾老三就又急着回去:“得去招呼你爺你奶呢,可不能遲了!
”
一家子當然不會阻攔。
隻是他走後,禾春兒低聲說:“過這個年,咱爹的心全在老宅身上了!
”
四寶與七寶去放鞭炮,陳氏早就備了各種各樣的零食,一起端過來,阿澈與禾早,坐在暖烘烘的炕上,用厚被子蓋着腿,舒服服地靠着大軟枕,手裡吃着零食,禾春兒又端來了滾滾的熱茶。
禾早喝了一口,頓覺五髒六腑都暖烘烘的,不由笑:“大姐,你真是及時雨哩,我現在就差這口熱茶了!
”
禾春兒嗔怪地看她一眼:“是給人家阿澈哥端的,你隻是沾個光!
”
禾早揚着眉,得意地笑:“就是沾光也有人伺候着,真是舒服哩!
”
陳氏正好進屋聽見,就好笑地看她:“你趕明兒也伺候伺候你姐,你姐可是從早到晚伺候你們幾個哩!
”
禾早是誰,那好話張嘴就來,隻要她願意,說的話就能甜死個人:“娘,你先讓我受用一日哩,等改天我好好伺候你和我大姐,讓你們舒舒服服的,中不?
”
陳氏覺得當着阿澈的面,自家閨女這樣說話太沒有女兒家的内斂端莊了,就瞪她一眼,示意她收斂點。
阿澈卻隻是含笑,專注地看着禾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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